明知她的身份來歷,卻未曾泄露於人,而是將她帶離南疆高手扎堆的營地,並拒絕刺奴跟隨。
他有所謀,但也給出了誠意。
「為什麼要這麼做?」
曲蓁冷靜的凝視著他,問道:「迦樓對於大祭司很重要,你身為南疆少主,竟違背其命令,冒著父子決裂的危險謀劃此事,意欲何為?」
「本座暫時不想讓她死。」
陰司琰沉吟片刻,「至於緣由,就當是為了這場交易吧!」
這是他的籌碼,落在其他人手中才是麻煩!
曲蓁審視他半響,再沒有追問,就算為了迦樓暫時達成合作,他們之間也絕非能刨根問底的關係。
「我先要見到人!」
「沒問題。」
陰司琰答應的很是爽快,驟然回神,「所以你是答應了?」
「你想讓我做什麼?」
既然是交易,那就有舍有得,她完成自己此行目的,也必然要為此付出代價。
「很簡單。」
陰司琰輕浮戲謔之態盡數收斂,盯著她鄭重說道:「我要你助本座逼出體內毒蠱。」
「為什麼是我?」
曲蓁敏感的發覺大祭司這脈內部肯定出了問題,連身為少主的陰司琰行事都如此怪異,「南疆不缺大夫!」
「南疆是不缺大夫,但是能避開其他人耳目且有這個本事的,只有你。」
「醫者一念救人,一念殺人,你就不怕我暗中動什麼手腳?」
話說分明之後,兩人縱然暗中各自戒備,卻也沒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聞言,陰司琰輕嗤道:「只要你想和你家王爺天人永隔,再搭上迦樓這三條性命,儘管動手!」
惡龍潭附近都是他的人。
有些事他有心隱瞞不假,可也不會因此將自己逼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他們都不是天真稚童,不會當真把命交託在敵人手中。
看著他氣定神閒,成竹在胸的模樣。
曲蓁一時默然,但不可否認,如果能以這樣的方式救出迦樓等人,她也不想選擇血腥與殺戮。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走吧。」
她深吸口氣,冷淡道:「我要先見到迦樓和兄長,確定他們安全之後再履行約定。」
「好!」
陰司琰一口應下,闊步邁出,在前領路。
曲蓁緩步跟著,光影從樹冠縫隙落下,在兩人身上留下斑駁的痕跡,腳踩在枯樹枝葉上,發出『簌簌』的響聲,四周寂靜。
「真有趣啊!」
前面突然傳來男子嘲弄的笑聲,「沒想到有朝一日,本座還能與你這樣心平氣和的走在一處。」
「世事難料。」
她言簡意賅的應了聲。
短暫的太平影響不了他們的關係,如今的場面不過是各自都有牽掛,勉力達成而已。
「不瞞你說,在此之前,本座想過一百種法子怎麼收拾你。」
「以前可沒發現你話這麼多。」
兩人說著話,不急不慢的走著,陰司琰聞言輕扯了下嘴角,邪氣的笑道:「藥谷要殺人奪寶,桃源縣各有所求,自然是喊打喊殺,見面便咬牙切齒。」
「今時不同往日,你我各有所求,勉強算是半個盟友,多說兩句話怎麼了?」
「好啊!」
曲蓁隨口道,「那不然你告訴我,你為何短時間內功力暴漲,又或是,瞞著眾人要逼出的蠱毒究竟是什麼?」
她原就是懶得與他浪費唇舌,所以才挑這些話題問。
令她沒想到的是,陰司琰思忖片刻後,居然答應了。
「告訴你也行,反正以你的醫術,我不說你也能查得出來,不過,你問的有毛病!這原本就是一件事!」
曲蓁腳步頓止,驀地抬頭望去。
陰司琰面上笑意柔媚,蠱惑如妖,見她停下腳步,輕笑道:「站著做什麼?不想聽了?」
她沒答話。
功力大漲、蠱毒、性情大變、隱瞞其他人與她交易……
「你中的該不會是……這不可能!」
無傷蠱的方子和成品早在桃源縣時,就被她付諸一炬,連參與研製蠱蟲的那些南疆巫醫也都死絕,斷不會還有殘餘。
那陰司琰又怎麼解釋?
曲蓁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你們該不會用鳳廷的血提煉毒蠱,注入人體試煉?」
「我就說瞞不過你。」
陰司琰感覺無奈的同時又有些別樣的欣慰,也就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兩次在他手底下討得便宜!
「你瘋了!」
她不顧陰司琰故作輕鬆的玩笑,俏臉一沉到底,「難道南疆邊境與大盛作戰的那支軍隊,也是這樣造出來的?」
「那不一樣!」
陰司琰面不改色,嗤笑道:「他們身子弱的跟豆腐似的,哪裡能承受得住毒血的侵蝕?不過都是稀釋之後的失敗品罷了。」
即便失敗,那些人的身體也產生了毒變,有著某種怪異的特性,但光是這樣父親怎麼會滿意?
他要的,是真正沒有恐懼,沒有痛覺,勇猛無匹的殺戮大軍。
他要的,是南疆勇士揮刀北上,攻破城門,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刀為他逐鹿中原,稱霸天下!
他要的,是成為千古一帝,受萬世景仰!
所以,什麼都可以捨棄!
族人、兄弟、還有……他這個親生兒子!
「他們是失敗品,那你呢,你真想以自身血肉試驗出無傷蠱來?」
曲蓁突然有些看不懂這個人,初見時他手段殘忍,兇悍追殺,再見時,他草菅人命,以活人試藥。
她以為他只是對別人狠,沒想到對自己也這麼狠!
陰司琰奇怪的看著她,「沒想到啊醜八怪,本座在你心裡居然是這種捨己為人的大善人!」
「沒人脅迫得了你!」
曲蓁權當沒聽到他的話,解釋道。
「多謝你看的起我!」
連陰司琰自己都沒察覺,他聽到這句話的剎那,眼底不自覺地掠過抹笑意,「可惜啊,讓你失望了。」
「嗯?」
她疑惑的望著他。
陰司琰輕聳了下肩,很是坦然的說道:「我到底沒那麼大的本事,否則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她。
似是在說交易的事情。
若非四面皆敵,沒有選擇,他何至於處心積慮的引她來南疆,偷摸著交易。
曲蓁看他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隨意的像是在說其他人的事,但眼底深處,還是凝著濃郁的哀色和淒涼,腦海中驀地又浮現出那遍布傷痕的軀體,靈光乍現:「此事,和大祭司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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