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是這麼說。
不過曲蓁心中另有籌算,陰司琰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致使功力暴漲,但也因此傷了心脈,姜黎二老那般慎重的叮囑她不可離開,想來也是清楚狀況,外出尋藥就是為了此事。
如果她能拿下陰司琰,或許,衝殺出去不是沒有機會……
陰司琰靠坐在浴桶內調息,聽了這話,唇角微翹了下,闔眼輕笑道:「你這小奴隸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本座是厭惡極了那死花痴,藉機把她丟回王庭去,才不是為了你!」
他話音平和,與先前的暴戾天差地別。
不知為何,曲蓁總覺得這次再見,陰司琰變了許多,說翻臉就翻臉,脾氣惡劣的簡直令人髮指,而且飛向迦藍的那一刀……
霸道、殺氣騰騰……
分明就是奔著取人性命去的,壓根不是他口中所說的藉機解決麻煩!
不過他既然這麼說了,曲蓁自然也不會反駁。
「是屬下自作多情了。」
她候在屏風處,根據氣味仔細的辨別著藥湯中的成分,有人參、白朮、茯苓、炮姜、木香、藿香、葛根等治療內傷虛弱的藥材,也有當歸、熟地、川穹等治療血虛血燥的藥材。
配方繁雜,且還有些莫名的氣味,一時間她竟難以分辨。
「小奴隸!」
一聲低喝喚回了她的思緒,曲蓁忙拱手道:「少主有何吩咐?」
「你在想什麼?怎麼都不說話?」
陰司琰頭也不回,依舊靜坐著。
「回少主的話,屬下在想這下巫醫大人回來怕是難以交差了。」
曲蓁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澀然道:「他們二老臨走之時特意囑咐屬下,絕不能讓任何人打擾少主,屬下辦砸了。」
「原來是在擔心自己的小命!」
一聲低笑傳出,幾多揶揄,陰司琰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放心吧,你既然是本座的近侍,他們自然不敢處罰你。」
水霧氤氳,阻擋了視線。
曲蓁邊應付著他,邊往裡面瞧去,心中盤算著趁姜黎二老不在,這時候動手挾持,成功率有多大……
她總覺得此刻陰司琰外實內虛,身體隱患很大!
但究竟是什麼問題,恐怕要仔細檢查才能知道了。
「小奴隸,你盯著本座看什麼?」
陰司琰沒回頭,依稀能感覺到那似有若無探尋的視線,忍不住問了句。
這個刺奴倒是個有意思的,最初救他不過是不想迦藍那瘋女人太猖狂,順便提醒下底下那些人,誰才是主子,後來黎老提出要將這人放在身邊服侍,他原是不答應的,再多個眼線的話,他恐怕要更心煩!
誰知見了之後才發現,她就是是個一根筋的呆子,平日裡木訥較真,愣的有趣,收下也權當是多個樂子。
沒想到他面對迦藍都敢下手倒是出乎他意料,這樣有趣的傻子可不能損在那死花痴手裡,所以他拼著受創出手解決了此事。
也算給自己換個清靜。
只是……
被一個男人摸到,又盯著瞧,多少都有些奇怪,他多年形成的警惕和戒備令他的不適感幾乎瞬間拉滿……
曲蓁微驚,此人的感覺現在已經這麼敏銳了嗎?她隨口扯道:「屬下,屬下在看那些傷疤……」
「少主恕罪!」
她如夢初醒般,忙垂下頭去。
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再觀察一二,畢竟她沒有確切的把握能夠瞬間拿下陰司琰。
「你倒是真敢說……」
陰司琰輕嗤,眸子微張,看了眼自身遍布的傷痕,聽不出情緒來,「此事要是泄露出去,本座就挖了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頭。」
「屬下不敢!」
她才沒心思去做這麼無聊的事情。
陰司琰威脅得凶,到底沒做出什麼懲罰的事情來,聽不到身後的動靜,他有些惱怒的道:「就這樣?」
「什麼?」
曲蓁一時間沒跟上他的頻率,怔然問道。
「你都不好奇本座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這麼不關心你家主子?」
語氣隱有不悅。
這都能生氣?
曲蓁無名火起,僵硬道:「屬下不敢打探主子的私事。」
「本座允你這個權利!」
陰司琰從善如流,說完這句話,突然間連自己都愣住了,一陣無語,他本來是想逗弄這個小奴隸,怎麼話到嘴邊,成了這味道?
他忽然有些心煩!
頭疼的更加厲害了……
「算了,滾出去!」
水花被拍的四濺,激盪起層層漣漪,曲蓁不知道這人突然發什麼瘋,說變臉就變臉,真是有病!
當下就轉出了屏風。
「等等!」
裡面又道。
曲蓁腳步頓止,再好的脾氣都快被磨平了,她強忍著火氣道:「少主有何吩咐?」
「你就站在那兒,別動!」
這是什麼意思?
聽他泡澡?
曲蓁生平第一次有種想抓狂的衝動,以前的陰司琰是狂傲暴戾了些,但也沒這樣古怪的行徑啊!
臟腑受創難道還傷到他腦子了?
不滿歸不滿,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忍!
陰司琰回頭,就見鏤刻著花鳥山水的玉屏風之後,一道人影靜靜的站著,杵得像跟木頭樁子!
他緊擰著眉頭瞪了許久才收回視線。
他這是怎麼了?
竟然被一個小奴隸攪亂了心境,先是破例出手,然後又鬧脾氣,賤奴而已,憑什麼能影響到他!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屬下願為少主盡忠!」
「少主禁令已下,誰也不得踏入半步!」
「任憑少主處罰!」
「少主有何吩咐!」
「少主,少主……」
少年低啞的嗓音迴蕩在耳畔,分明難聽,卻叫他煩躁的心逐漸平復了下來,陰司琰抬手扶著胸口那道傷疤,回憶起那日,那個人居高臨下,冷漠無情的眼神。
「這就是你的命!」
四周的人眼神或是冷漠,或是狂熱,或是麻木,或是沒有絲毫情緒,青蓮宮的地磚可真冷啊,他趴在上面凍得幾乎將血液都凝固了。
身子撕裂般疼痛。
沒有人幫他,沒有人扶他,也沒有人在意他,他就那樣蜷縮著,與長夜相伴,與黑暗融為一體,像腐朽到爛掉的木頭,等著死亡的那一天……
「少主,少主……」
那個小奴隸的眼睛很明亮,那般敬畏而專注的看著他,那般虔誠且信賴,就好像他真的很重要。
好像他……終於對某個人,有過短暫的份量和珍重!
真可笑!
陰司琰扯了扯嘴角,他居然可憐到在一個奴才身上找寄託,他果然是病了,病的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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