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我願服輸,不悔!

  晏崢自幼錦衣玉食,珍寶般被人精細養著,哪怕是習武也沒吃過什麼苦頭,他原以為藥谷禁地一行,被食人鳥獸啃咬,被陰司琰控制剜了大腿的肉已經是極致疼痛。

  可比起眼下,卻是小巫見大巫。

  他渾身都在抖,冷汗瞬間冒出浸透了衣衫,隨後又與破裂的傷口混合,疼的他自腳底到頭髮絲都在打顫!

  可這,才是第一鞭!

  「晏崢,朕自你幼年起便對你多有縱容嬌慣,太子皇子進不得的御書房隨你出入,你燒奏章、打官眷、四處搗亂朕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苛,只當你年幼貪玩,不甚在意。」

  「可那是什麼時候!大是大非面前,你竟然倒戈相向將朕送於萬劫不復之地,這麼多年的教導維護,終究比不過一個女人嗎?」

  景帝怒不可遏,抬手又是一鞭。

  啪!

  晏崢咬牙受著,血腥味在唇齒間瀰漫開來,面對這指責,只強忍著顫粟低聲重複道:「臣有罪。」

  「對,你有罪!通敵的大罪!」

  見他這般死不悔改的模樣,景帝氣不打一處來,接連揮鞭,『啪啪啪』抽的鮮血四濺,晏崢挺直的脊背終於再堅持不住,在最後一鞭落下時,「噗」的吐出口血來,趴在了冰冷的地磚上。

  景帝見狀,握著鞭子的手微不可見的抖了下。

  可就在下一瞬看到晏崢掙扎著要爬起來的動作後,再度冷凝。

  「請,請……陛下,責罰!」

  晏崢勉力跪直身子,眼前已經有些模糊,但還是咬牙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

  不肯服軟,不肯示弱!

  他是在認罪受罰,也是在自我懲罰,明明早知立場不同,明明早知她心硬如鐵不可逆,明明早知……這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一廂情願的……執念。

  明明……

  他從來都是求而不得寧可毀掉的性子。

  可偏偏對於她……狠不下心,一想到那日勤政殿被圍後她的下場,就奮不顧身的撲了出去……

  救了她,挨了罰,就這樣吧!

  就這樣斷了念想,也好!

  景帝看到他眼底的哀淒和慘笑,破碎和絕望,那樣的眼神何等熟悉?恍惚間他似是又看到了那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神仙眷侶,肆意逍遙,唯獨剩下他形單影隻……

  「你真的以為她會記住你的好嗎?」

  景帝聽到自己的聲音漠然而麻木,毫不留情的化作刀將他的心刺的支離破碎。

  「晏崢,你在這兒為了她受罰,你可知道她在幹什麼?」

  晏崢抿唇未語。

  強行撐著身子保持著清醒,低低的喘著氣,關於陛下那些舊情事他已經知曉的差不多,聽這話中的怨念,想來又是記起了某些舊事。

  以己推人,才對他大加叱責。

  他沉默,景帝卻並不願意就這樣放過他,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記住那些愚蠢的行為帶來的後果。

  景帝沉聲道:「你肌骨斷裂,血流成海,她鳳冠霞帔,洞房花燭,晏崢,清醒點吧!你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女人!」

  聲落,滿殿清寒。

  晏崢的身子猶如石化了般,僵滯許久,忽然緩緩回頭凝視著他,聲顫而輕的問道:「你,你說什麼……洞房花燭……」

  「容瑾笙今日登基稱帝,迎娶帝後,此刻……」

  一聲嗤笑後,景帝抬眸望向那高懸的圓月,輕嘲道:「此刻可不就是良辰美景,洞房花燭嘛……」

  他輸給了離堯,這孩子也沒能爭得過容瑾笙。

  真是天意弄人!

  「大婚,洞房?……大婚、洞房……洞房……」

  細碎的慘笑從那佝僂著的身軀傳出,晏崢咀嚼著這幾個字,原本克制的痛意突然決堤般湧出,他一把揪住胸口的衣裳,蜷縮著倒在地上,身子不住的發抖。

  「洞房花燭夜,哈哈哈哈……」

  脊背的傷口蹭在地磚上,拖出模糊的血痕,晏崢恍若未覺,只覺得心臟處傳來的疼痛竟比那藤鞭抽出血肉的感覺還要更烈!

  像是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碾過,整個人都碎開了一般。

  瘋癲而痴狂的慘笑迴蕩在殿內,趴在地上的人影不住的抽搐著,眼淚並著鮮血淌下,畫面可謂慘烈。

  「後悔嗎……」

  景帝冷眼看著這幕,心底的陰暗和怨恨不住的滋生。

  晏崢未答,身子翻滾良久才奄奄一息的安靜下來,他面上的憤怒、哀傷、苦怨不知何時已經盡數斂去,獨剩下麻木和死寂。

  他道:「不悔!」

  「不悔?她都這樣對你,你為何不悔!」

  這回答出乎意料,景帝幾乎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鞭子,克制不住的就要抽他。

  晏崢眼神空洞,輕聲答道:「她從未給過我希望,是我一廂情願,就該願賭服輸。」

  她也曾正視過他的心意,並且鄭重的給予回應。

  即使這回應,非他所願!

  成婚了也好,該結束了,結束他這空妄的執念,結束他這左右搖擺的痛苦,結束他曾卑微乞求的過去……

  都結束了!

  「就這樣嗎?就這樣放棄,就這樣認命?晏崢,你的骨氣呢?你的驕傲呢?你,應該去搶回來,哪怕毀掉她,屍骨,也該是你的……」

  景帝面目猙獰,揚鞭揮下,『啪』的帶起一陣血霧。

  「為什麼不去爭,為什麼不去搶,懦夫,廢物!」

  他猶覺不夠,還要揚鞭再打,晏崢咬牙挺著沒有還手,還是暗處有人看不下去,倏地現身攔住了那鞭子。

  「陛下不可!」

  「滾開!」

  景帝一腳踹他。

  那暗影巋然不動,埋首道:「攝政王傷勢已經極重,再打下去,恐怕要傷了根骨,眼下正值用人之際,請陛下三思啊!」

  景帝怔住,似是從癲狂中回過神來,面色鐵青看了眼跪在地上,脊背血肉模糊,已經去了半條命還在苦苦支撐的晏崢,雖然沒說什麼,卻一把撂開了藤鞭。

  「滾出去!」

  這算,放過他了?

  晏崢緩緩叩首,額頭撞在地磚上,身子猛然泄了氣,再挪動不得,他啞聲道:「謝陛下,臣……告退!」

  「王爺慢些。」

  暗影扶著他艱難的站起身,見景帝沒有反對,抓過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拖著他往外走去,所過之處,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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