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尚需細究。」
景帝搖頭,不打算再與她談論朝政之事,免得生出嫌隙來。
見曲蓁依舊面色極冷,他露出抹溫和的笑意,「好了,以後不會再有人拿此事來為難你,你也別鬧脾氣,就當成句玩笑話揭過吧!」
「是!」
曲蓁見好就收,心中的戒備徹底鬆懈。
景帝想起那梨園內她和容瑾笙一道現身之事,原本還想再提醒兩句,可觸及那雙冷漠的眼,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不能再惡化彼此的關係了。
御書房安靜異常。
就在景帝思索著該如何緩和這尷尬的氣氛時,一內監快步入殿,躬身道:「啟稟陛下,二皇子領旨前來謝恩,正在外候著。」
景帝微喜,面上不動聲色:「讓他進來。」
「陛下有事商議,那臣就先行……」
『告退』兩個字曲蓁還說出口,就被他截斷,「不必,你們兩人素來要好,他從昭關府回來還沒好好說過話吧?正好一起!」
曲蓁不好拒絕。
不久,容溟被內監引進殿內,見了她微有詫異,但很快收斂容色,俯身叩拜。
「蒙陛下信任,命臣暫令兵部尚書之位,臣特來謝恩!」
一板一眼的說辭,冷漠疏離的稱呼,連句父皇都不願意喚!
這態度,與站在旁邊的曲蓁如出一轍!
景帝凌空虛扶道:「起身吧。」
「謝陛下!」
容溟再拜,攏袖起身,沉默的站著,再不言語。
「溟兒,此處沒有外人,就不必拘泥那些繁瑣的規矩了,,朕已經很多年沒聽喚過一聲『父皇』了。」
他以為容溟願意走出二皇子府,入朝任職,就代表暫時擱下了心中的芥蒂。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才是身為皇子該有的氣度和心胸。
景帝給出了台階,就等著他借坡下驢,順水推舟,解開父子二人多年的隔閡。
奈何!
容溟垂首,冷淡道:「先君臣後父子,陛下龍威在前,臣不敢僭越!」
曲蓁詫異側首看他,她深知兩人間的矛盾極深,但這般不給面子,著實出乎意料!
她是不想與景帝扯上干係。
可這兩位,是親父子!
似是察覺了她的打量,容溟餘光瞥瞥了她一眼,露出個極為溫和的笑意,旋即對上景帝,又隱沒下去。
「陛下若無事吩咐,臣這便告退了!」
又是一個歸心似箭的!
景帝心中一梗,有些懷疑這兩兄妹是不是老天派來折磨他的,一個兩個,都這麼不省心!
他來回打量著眼前兩張冰冷的面容,頓覺疲倦。
「行了,都退下吧!」
曲蓁和容溟對視一眼,行禮後,同時轉身往外走去,那乾脆的動作,沒有絲毫留戀。
安總管沏好茶水,與他們正擦肩而過。
進了內殿,果真見景帝黯然的坐在龍椅上,不似往日坐的筆直端正,而是放入身子嵌入其中,說不出的倦怠。
「陛下!」
他小聲的喚了句。
景帝雙目微闔,聞言動了下手指,卻沒睜眼,良久才幽幽道:「朕,不是個好父親,對嗎?」
明明竭力的想要補償,卻總是事與願違,眼睜睜看著他們走遠。
老太監擱下茶盤,跪下回道:「陛下的苦心和不得已,兩位小殿下遲早會明白的!」
「蓁兒自幼江海飄零,性子孤傲些難免,又有那些誤會在,與朕不親近是情理之中。可溟兒,這些年,是真的恨了朕!」
景帝深吸口氣,胸膛起伏,那金線繡的凌雲之龍隨著那動作似是翻騰滾動,霸氣凌然。
「父子哪兒有隔夜仇,二皇子也是被妖女所惑,生了心魔才會如此,如今既然願意出府入仕,便是個好兆頭,想明白是遲早的事兒!」
安總管跟著他這麼多年,知道怎麼說更容易勸和這位帝王,小心的說道。
景帝輕嗤了聲,「聽著你倒是比朕更了解他們!」
「老奴是旁觀者清!」
「行了,別跪著了!把那些沒處理完的奏摺拿來,家事已經一團亂了,不能再耽擱朝政。」
他重新坐起身,「對了,去把太子叫來,有件事須問下他的意見!」
安總管忙站起,開始在案前忙碌,替他端茶研墨,御書房很快恢復了往常的寧靜。
造成這波瀾的始作俑者,曲蓁和容溟二人,卻是緩步行在宮城中,隨意閒聊著。
「城門口匆匆一見,倒是忘了問殿下,身子如何了?嘔血的症狀可有緩解?」
曲蓁問道。
容溟笑意溫平,頷首道:「多虧曲大人的藥,已經好多了,就是不知為何,近日總覺得有些恍惚,還想著登門求醫呢,不曾想就在宮裡碰見了。」
「我瞧瞧!」
兩人尋了處亭子坐下,曲蓁替他切脈。
須臾,她收了動作,輕笑道:「這是身子在恢復期,很正常的情況,殿下不必擔心,覺得睏乏或恍惚時,就闔眼小憩片刻,用不了多久症狀就會緩解的!」
藥物已經在他體內起效了!
要想治療此疾,就必須讓他認清楚夫人是他腦海中的幻想,這一點,至關重要。
等後續她安排好醫案,就能著手施針,兩相輔助,那幻想出現的次數就會少上許多。
屆時就可以著手治療了!
「那就好,夫人前兩日問了我幾次,我都只好敷衍著回答,這下告知她結果,她總算能放心了。」
容溟笑意溫和,談及自家夫人,滿目柔光。
「殿下待夫人果真是極好。」
她面無異色,笑著應道。
「君子立世,當以情義為先,月兒她是我的妻,我自然該待她好。」
容溟說罷,笑著打量她,揶揄道:「曲大人良緣近在身旁,哪裡還用得著羨慕她人!」
「殿下所言有理。」
曲蓁一本正經的回了句,兩人相視而笑。
正閒聊著,涼亭的另一頭傳來疾呼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哎呦小公主,你跑慢點!那邊不是說了嗎?他們才剛走,定能追得上的!」
「桃花你快點!」
女子聲音清脆,帶著些稚嫩氣,邊喘邊喊:"二哥好不容易進宮一趟,要是就這麼錯過了,我回去定罰你!"
「我的好主子,您說您這又是何必,二皇子回回入宮你都要湊上去,沒瞧著人家不想搭理你嗎?」
「你再胡說就別跟著了!」
「別別別,奴婢知錯了!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別和奴婢計較,二皇子肯定也是最想念您的!」
「這還差不多!」
兩人的腳步聲不斷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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