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話,周圍突然陷入死寂。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來,隨即響起容黎言等人的聲音,「給皇叔請安。」
「免禮吧。」
容瑾笙面上笑意收斂了幾分,抬手挑起簾幕,朝窗外望去,就見以容黎言為首,容溟和容珩並肩而立,與他請安。
幾人聞言站直身子。
容珩笑問道:「皇叔平日裡幽居在府,鮮少在外走動,剛才看到王府的馬車,我還有些不敢信呢!」
「散心罷了。」
容瑾笙應了句。
容珩知道自家皇叔向來寡言少語,冷淡疏離,也不自討沒趣,目光試探般往旁側探了下,果然看到那被簾幕遮住青影,瞭然失笑,「曲大人也在?」
"三皇子安!"
曲蓁拱手。
「曲大人客氣了。」
容珩視線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兒,打趣道:「大人真是好福氣,就是我等侄兒也未曾能越過皇叔周身三尺,這馬車更是禁忌,這個汴京也獨你有這份待遇,看得我好生羨慕。」
兩人只見過寥寥幾面,並無深交,曲蓁倒有些佩服容珩這自來熟的性子。
「殿下可要試試?」
「不了!」
容珩識趣的搖頭,「天底下只有一個曲蓁,我可沒那膽量和待遇。」
他說完,還甚是避諱的往後又退了一步,拉開了與馬車的距離。
看來真是,避如蛇蠍!
曲蓁莞爾,這三皇子不比容黎言的刻板莊肅,也沒有四皇子容檀的諂媚善變,是個趣人!
可惜,他針對阿淵做的那些事早已註定了他們的立場!
她再不理會,轉向容溟關切道:「那日我倉促離開,留殿下處理殘局,多有麻煩了。」
「曲大人客氣,都是我應盡的職責。」
容溟眼底多了抹笑意,「我離開桃源縣時得了一物件,原想著等安頓好之後再送去曲宅,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便省趟腳程吧!」
他看向身後。
隨行的侍衛會意的點頭,調轉馬頭去後面的箱籠中取來一物,捧在馬車旁。
「這是……」
曲蓁疑惑的問道。
容瑾笙鳳眸凝在那物件上,陡然多了些笑意,就連容黎言和容珩也變了臉色,齊齊望著她。
容溟解釋道:「桃源縣百姓感懷你的救命之恩,決意為你塑像,供奉在縣中的祠堂里,修書立傳,受萬世香火,並縫製了數把『萬民傘』想要我轉交給你,奈何箱籠有限,我就只取了其中一把!」
這樣的聲勢和影響,大盛建朝至今能辦到的人,不過五指之數!
「多謝!」
曲蓁抬手接過,傘面的觸感略顯粗糙,用的也並非什麼好料子,但洗的十分乾淨,邊角略微發白,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一把傘,承萬民情。
她只覺得手上托著的東西,重若千斤!
「本就是你該得的東西,不必客氣。」
容溟含笑答道。
看著他這番神情,容黎言和容珩不約而同的對視了眼,心底都有了些想法。
方才他們說了那麼多,容溟都是應得言簡意賅,還以為是性子的問題,如今瞧著他對曲蓁的態度才看出了差別。
原來,是對人的啊!
容黎言眸光微暗,他肯紆尊降貴來城門迎接已經是給足了他面子,他竟這般不識趣!
相比起來,容珩則很快調整好情緒,笑道:「早知道我該儘快回京的,說不得此次疫症還能去打個下手!也好見識一番曲大人的回春妙手!」
「日後三弟總有機會見識的!」
容黎言面不改色的說道。
傷者見醫,這是在詛咒他呢!
容珩輕扯了下嘴角,頷首恭順道:「倒也是,不過弟弟一向運氣不太好,不比太子皇兄,早就見識了這起死回生的逆天手段!」
容黎言眸光頓沉,香雪海刺殺導致他耽於朝政,手中的要員被剔除不少,損失慘重。
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戳中了他的痛處。
他冷道:「曲大人手段逆天是真,但說是好運就未必了,畢竟本宮遇刺性命垂危,無瑕欣賞。」
頓了下,容黎言又噙著冷笑補充道:「好在刺客落網,最終被處以極刑,聽說那刑場石台上的血,七日未凝呢!」
聞言,容珩笑意微僵。
定北侯曹劍是他在軍中的臂膀,失去曹家,等於斷開了他和軍中的聯繫。
損失不比太子少!
他當下緘默不語。
場面詭異的安靜下來。
就在這時,馬車的車轅上傳來聲不滿的嘟囔,「公子,我好餓,他們還要吵到什麼時候?」
聞言,容黎言和容珩身形都顫了下。
什麼叫吵?
這話說的他們倒像是市井潑婦般!
容黎言這才想起還有旁人在,忙朝著容瑾笙拱手賠禮,「都是我等冒昧打擾,才耽擱了皇叔回府,還請皇叔寬宥。」
容珩也意識到做的有些過火,跟著行禮賠罪。
「太子言重了。」
容瑾笙鳳眸掠過兩人,諷色轉瞬即逝,戲也看夠了,撂下帘子對外吩咐道:「走吧,回府!」
「恭送皇叔!」
「恭送王爺!」
眾人紛紛行禮,在諸多目光中馬車緩緩離去。
容溟收回視線,「時辰差不多了,我還要入宮向陛下述職,就不在此耽擱了,兩位請便。」
他說罷,翻身上馬。
身後的眾多虎賁軍也趕緊跟上,唯獨身側那將軍神情有些恍惚,遲遲沒有動作。
「副將,殿下都走遠了!」
有人提醒道。
回過神的顧副將看了眼神情陰沉的三皇子容珩,脊背的衣衫被汗漬濕透,黏黏的貼在身上,一陣風吹來,涼的透骨。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當即上馬追去。
攥著韁繩的手不住的哆嗦,曹侯爺刺殺東宮太子,被判了極刑之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端端為什麼刺殺太子?
那他怎麼辦?他是受曹劍提拔才有了今日的位置,也是蒙他授意在桃源縣給二皇子使絆子!
這要是被人知道了,怕是要當做同謀處決!
在百姓的注視中,顧副將惴惴不安的跟著進了城,對自己的前路充滿了擔憂……
而被甩在城門口的容黎言和容珩則對視了眼,各自上車回城。
「三弟,高低貴賤與生俱來,本宮奉勸你一句,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容珩笑著應道:"我瞧未必,這路,還長著!"
四目相接的剎那,火光四濺。
旋即,兩方人馬入城,一東一西,徹底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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