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什麼?」
曲蓁好笑的勾起唇角,「斯人已逝,卻活在所有人心中,被惦念緬懷,而你,最終不過黃土一抔,骨爛於土,子女親眷還會因你的罪行遭人詬病排擠,不安生的到底是誰?」
「你敢!」
提及『子女親眷』之時,王氏臉色驟變,再拿不住端莊儀態,厲聲道:「王家和阮家在朝廷根深葉茂,豈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要試試嗎?」
她面色冷淡,聲低沉,蘊了幾分威脅之意,「世家大族多是藏污納垢之地,你覺得能挖出多少秘密?」
王氏凝視著她,堅定的神情逐漸動搖,憑著青鏡司如今的地位和關係,真打定主意要深究,恐怕連王家都要拉下水!
「你想怎麼樣?」
曲蓁鏗鏘答道:「殺人償命!你自己動手吧!」
「我要不願意呢?」
王氏看的出來,眼前這人手中證據在握,卻沒有升堂拿人,而是選擇了暗中處理此案,必有顧忌。
而這顧忌,或許就是她的生路!
「究竟是『體面』選個死法,還是被官差緝拿,株連王家,你自己選!」
這樁恩怨牽連太廣,又事關娘親的清譽,所以她才選擇私下處置,倘若有人不識抬舉,她自有旁的辦法來收拾殘局。
屆時結果如何,可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阮舒白和曲弈等人在旁看著沒有出聲,王氏神情變幻良久,驀地一凝!
「只要我死,你就不再針對王家?」
曲蓁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王家非要同她針鋒相對的話,她也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
王氏審視著她,似是在考慮此話的真假。
良久,冷靜答道:「我會給你個交代!」
「明日為限,逾期後果自負。」
曲蓁淡淡回了句,看了眼在旁默不作聲的阮舒白,暗嘆了口氣,屈膝行禮道:「世叔,今日晚輩多有打擾了。」
「你……」
阮舒白欲言又止,他萬沒有想到自己一時考慮不周,竟間接害了她們母女!
她眸光通透,輕道:「明日之後,恩怨皆斷,世叔就不必再記掛了。」
「終究是我對不住你們!」
阮舒白沉沉嘆了口氣,堅挺的脊背似是被壓垮了般,神色蒼涼,瞬間老了許多。
他看了眼王氏,又看了眼曲蓁,想說些什麼,卻無力張嘴,只好苦笑了聲,腳步蹣跚的進了內堂。
曲弈見狀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鐵骨扇,憂心不已。
容瑾笙淡聲道:「放心吧,半生風浪都撐過來了,不會陰溝翻船的。」
「但願吧!」
話雖如此,蓁兒的處理也是極大的保全了阮家的顏面和名聲,但兩家隔了人命官司是不爭的事實,曲弈擔心後續的問題怕是層出不窮。
「走吧。」
曲蓁轉身往外走去。
曲弈和容瑾笙對視了眼,緩步跟上。
幾人走到庭院正中,忽聽身後傳來一道怨毒的咒罵聲,「曲蓁,你和你娘一樣都是災星!我會在地下看著你,看著你萬劫不復!」
她腳步微滯,聞言,頭也不回的答道:「省點力氣吧,你活著都鬥不過我,更遑論死了?」
「你……」
王氏氣結,眼睜睜看著他們一行人離開,心下被哀涼填滿,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自阮家離開後,曲蓁直接回了私宅。
容瑾笙中途接了消息匆忙離開,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曲弈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手心憋出了冷汗。
「有話就直說。」
曲蓁闔著眼,淡淡道。
曲弈見她依舊雙目緊閉,斟酌了下,試探道:「王氏一死,此事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要不我就去請高僧來開壇做法,超度亡魂,好讓姑姑早日入土為安?」
「還沒完!」
她平靜的回道。
殺爹爹,害娘親的主謀,除了阮王氏,還有宮中那位。
聞言,曲弈瞳孔驟縮,緊張道:「蓁兒!那是中宮皇后,是當今太子的生母,陛下暫無易儲的打算,黎家剛倒,是斷不會讓皇后再出事的!」
阮王氏可以死,王家可以株連獲罪,在這些事上陛下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唯獨此事,關乎朝局的安穩,陛下不會讓步!
否則憑著他對姑姑的感情,早該在知曉先皇后所為之時就將她挫骨揚灰的!
「我沒打算把報仇的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就是這樣我才更擔心!」
曲弈急得嘴裡發酸,疑道:「你該不是打算在宮裡殺人吧?」
她沒答話。
「宮中高手如雲,即便裴司影離京,也有禁軍統領和皇家豢養的影衛在,就算你能避開重重守衛悄無聲息殺了皇后,最終還是沒辦法全身而退!」
曲弈苦口婆心的勸解道。
希望她能放棄這荒唐的想法,一命換一命的結果,曲家實在是承受不起。
「沒有絕對的把握我不會動手!」
曲蓁知道他在顧忌什麼,當下便給出個保證來,她是要殺皇后,但不會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多了。」
曲弈輕拍著胸口長舒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做出些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從筍溪縣到汴京,她這一路都走的謹慎穩妥,絕不能在這最後一步出了岔子。
皇室的威權,不容挑釁!
他心有餘悸,詫異道:「那你剛才在想什麼,半天都不出聲?我還以為你在盤算著暗夜殺人的事兒呢!」
說來好笑,老天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竟讓他們兄妹以那種方式相遇。
「皇后不是郭氏,這點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曲蓁緩緩睜開眼,清透的眸子醞釀著某種沉重的情緒,若有所思:「在義莊的那場刺殺中,有裴司影的痕跡。」
「是啊,王爺不是因為這事兒,還暗中出手重傷了他嗎?」
曲弈側首看她,「怎麼了?」
「他殺安峰閒是為了滅口,隱瞞罪證,而幕後主使又是中宮,這麼說來,兩者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繫?」
曲蓁指腹互相摩挲著,視線凝定的盯著某處,仔細思考著。
「你不說我都險些忘記了這回事!那鷹司是陛下直屬,裴司影榮寵加身,究竟為何要聽從中宮調遣呢?」
她眼中閃爍著詭譎的光忙,附和道:「是啊,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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