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樓高的書閣內光線昏暗,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咯吱』的響聲,隱有回音。
曲蓁找遍了整座閣樓,沒見有人活動的痕跡。
就在腳剛踏出門檻的時候,突然聽見血手的聲音傳來,「姑娘,你快來!」
找到了?
她心猛地一跳,快步朝著那方向趕去,同樣幽森的樓閣內,血手站在一面牆壁前摸索著,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急忙道:「腳印在這兒就消失了,但是我找不到機關在哪兒,早知道主子的教的時候我就用心學了!該死的!」
聞言,曲蓁掃了眼積滿灰塵的地面上殘留的極淺痕跡,默不作聲的四處走動查看,沒多久就找到了隱藏在書架那竹簡下的機關。
「在這兒!」
她剛出聲,血手就湊了過來,神色凝重:「待會屬下先進去查看,沒問題再……」
不等他話說完,曲蓁一把按下機關,地面霎時轟隆作響,朝兩側分裂出一個入口來。
「你在這兒守著,免得出什麼意外。」
她說完就取過燭台點燃,舉著往下走去,血手剛震驚完她辦事的效率,抬腳準備跟上,聽了這話急道:「不行,萬一底下有危險怎麼辦?」
「我應付不了的話,多個你也沒用!」
曲蓁頭也不回的答道。
望著她的背影血手不禁抽搐了下嘴角,想反駁又找不出合適的話來,作為影衛,他竟然需要主子來保護,簡直是奇恥大辱!
但轉念一想,能比他家兩位主子還強的世上也沒幾人,他也就釋然了,壓低聲音喊道:「姑娘放心,我會守著這入口,寸步都不會離開!」
話音剛落,地面機關驟然合攏,『砰』的一聲將他的話音拍的粉碎,血手怔然,原來,姑娘讓他留下是這個意思!
曲蓁聽著背後傳來的動靜,腳步微滯一瞬,很快恢復如常,順著幽邃狹長的地道蜿蜒著走下,很快到了一間暗室。
那石室桌椅陳舊,垂掛的輕紗在經年累月的侵蝕下已經破敗不堪,纏著許多蛛網,陽光透過西南角的石縫灑下些許光亮來。
而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正伏著一道人影。
「容瑾笙!」
她瞳孔驟然猛縮,幾步上前扶他起身靠在自己懷中,手也在同一時間摸上了他脖頸的動脈。
活著!
這個念頭閃過,曲蓁發緊的心口才稍許放鬆幾分,取出銀針攆入他的周身幾處大穴,隨著刺激,他緊闔的鳳眸輕顫了下,倏地睜開。
霎時,殺意驚天!
他出手疾如閃電,如攜萬鈞之力要將她撕成粉碎!
「容瑾笙,是我!」
曲蓁輕喝一聲。
那清冷中摻雜了幾分痛色的聲音在千鈞一髮之際,成功的截住了那動作,他的手,離她脖頸僅有一寸的位置猛地停住!
容瑾笙渙散的眸光漸漸聚攏,神智回籠,聲音沙啞而澀,不敢置信的輕喚道:「蓁蓁?」
「我在!」
她冷靜的答道。
容瑾笙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挲著,肌膚的溫熱讓他心中的猶疑徹底消散,他輕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回家!」
曲蓁看著他慘白到毫無血色的臉以及衣衫上殷紅刺目的血跡,忍不住蹙緊了柳眉。
「別難過!」
他抬指撫平她眉間,虛弱的面容上露出抹極淡的笑意,「這話聽著倒讓人覺得我弱不經風,好傷顏面。」
「你不是?」
曲蓁不悅的挑眉,視線在他身上遊走了一圈。
不用她提醒,容瑾笙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狽,苦笑了兩聲,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正想起身。
曲蓁扶著他肩膀的手驟然上移,輕按著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身上,冷淡的聲音略柔軟了幾分,「四下無人,靠著我不會被笑話。」
女子身上獨有的冷香鑽入鼻腔,令容瑾笙有瞬間的失神,這姿勢,於他而言太過陌生,卻有種異常心安的感覺。
他泄了力道,聞言不禁失笑,「我說過要護著你,沒想到卻反過來要你保護。」
「你在意?」
曲蓁邊問邊從袖中摸出那瓶『定恐丸』,倒出一粒遞到他嘴邊,被容瑾笙抬手按下,他沒答話,只輕笑了聲。
沒有哪個男人想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始終都是這幅病懨懨的模樣。
即便,她不在意。
曲蓁垂眸看著他,思索片刻,輕道:「想保護我就早點好起來,免得外人以為我靠山將傾,處處給我使絆子。」
「你這是……在告狀?」
容瑾笙驚訝的看她。
曲蓁輕應了聲『嗯』。
不知為何,在這另類的安撫下,他滿是悲戚和蒼涼的心生出了幾分柔軟,很是配合的道:「好,等我出去定為你討回公道。」
她輕勾了下唇角,沒有答話。
等容瑾笙的呼吸趨於平靜,曲蓁動了下發麻的腿,準備扶他起身,卻見容瑾笙面上露出個怪異的神情來。
「怎麼了?」
曲蓁疑道。
他僵滯著神情,抬手緩緩撫上自己的雙腿,「好像,沒知覺了……」
「嗯?」
曲蓁忙蹲身檢查,除了他胸前的血跡是怒火攻心所致,其餘並無暗傷,為何會……
「你可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
她試探的問道,難道他昏厥在此不是因為幽閉空間恐懼的緣故?還有旁的原因?
容瑾笙思索良久,答道:「我先前聽聞宮中小書閣藏著各宮的典錄和記載,想從中找尋下蓮池宮的痕跡,便問了路找了回來。」
「推開宮門,看到那株樹莫名覺得眼熟,好像這院子以前來過,所以四處走動了下,沒想到無意撞到了一個機關……」
他面容茫然之色愈重,擰眉回憶著,很快身子開始顫粟,出現痛苦之色。
「夠了!別再想了。」
曲蓁見他狀況再度失常,忙雙手捧著他的臉對著自己,輕聲哄道:「已經沒事了,容瑾笙,我在這兒!」
容瑾笙鳳眸盯著她,突然,視線越過,凝在她身後某處,鳳眸驀地瞪大,被封鎖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再度湧來,將他撕的粉碎。
陰風不知從何吹起,捲動那緋色的紗幔,覆在他眼前,恍惚中,傳來女子嬌媚婉轉的笑聲,「你死了倒是容易,有沒有想過這個賤種能不能活?」
「大盛不需要再多一個健全的皇子!」
「那東西在哪兒?交出來,本宮給你個痛快!」
「她,賞給你們了!」
……
「閉眼,不要看!」
尖銳的話音撕開紗幔,將那暗室牆壁上釘著的鐵鏈露出,帶著陳年的鏽跡,刺的容瑾笙鑽心的疼!
他,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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