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屍骨歸鄉,喬家之怨!

  窗外烏雲壓頂,沉悶而厚重。

  她的青衣在這片灰澀的光影中顯得格外出塵,容溟想起出城前遇到的人和事,一貫無甚波瀾的心境激起了點點漣漪,短短數月,汴京局勢大變,每件事看似毫無關聯,但都有她的影子。

  不知不覺間,這位生於草野的女主司已經將諸多世家擰在了一起,影響之大,曠古絕今。

  就連他這個發誓不再踏入朝堂半步的人也破了規矩,那些沉寂在心底許久的舊事因此蠢蠢欲動,他想,或許有她和青鏡司在,有些事,也是可以想一想了!

  「殿下?」

  曲蓁察覺那道視線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半晌不曾移開,有些詫異的提醒了句。

  容溟回過神,對上她的目光,有些歉意的輕笑道:「我方才想起了夫人說的一些話,有些出神,姑娘莫怪。」

  聽到『夫人』二字,她驀的想起某些事情,往他身側看了眼,試探道:「殿下與夫人鶼鰈情深,許久未曾分開,此次出府辦差時日頗長,夫人那邊可安置好了?」

  「嗯,她獨自在府就是無聊了些,我臨走前置辦了些新鮮的玩意兒,還在院中扎了鞦韆,許能陪她些時間,等這邊事辦完,儘快趕回去就是了。」

  容溟說起『那人』,眼神寵溺溫柔,似是盛著晴光,剛說罷,他突然身軀一顫,忙從袖中掏出方帕子捂著嘴,猛地咳了兩聲。

  帕子取下後,唇角還殘餘了些血漬。

  曲蓁眉頭微不可見得蹙了下,隨即舒展開來,輕聲問道:「殿下的咳疾還沒好嗎?」

  聞言,他輕扯了下唇角,攥緊帕子笑道:「說來奇怪,藥按照太醫的方子用了好幾貼,就一個尋常的風寒卻怎麼也好不了,我也奇怪的很。」

  「殿下若是信我,不如讓我瞧瞧?」

  「也好!」

  容溟伸出手腕擱在桌邊,她緩步上前,纖細的手指扣在那脈搏上,凝神檢查著,良久後,撤了手退開兩步。

  容溟問道:「怎麼樣?」

  她沒直接答話,反問道:「除了咳血外,殿下可有其他的不適或是受過外傷?」

  「姑娘說笑了,我一個閒居在府,栽花畫柳的人哪兒有什麼機會受傷?」

  「睡眠如何?」

  容溟微怔,如實答道:「少眠多夢,時常醒來汗流浹背,睡得太沉時,不易叫醒,醒來還會有些頭腦昏沉和遲滯。」

  「心口處可會刺痛或持續性陣痛?」

  她又問。

  容溟詫異的看她,須臾,點頭附和道:「會。」

  他說完打量著她,故作輕鬆的笑道:「你的表情看著倒像比我還痛苦。」

  聞言,曲蓁不禁失笑,連日來壓抑低沉的情緒被驅散了幾分,調整好心態後,輕道:「我重新開個方子殿下試試,不適的症狀或許能緩解幾分。」

  「那就辛苦你了。」

  容溟笑應下,掃了眼外面的時辰,起身道:「我怕耽擱這邊的事所以提前帶了些人趕來,另外還有個很重要的人也快進城了,我須得去接他,他與你也算是有些淵源,不如一起?」

  她心生好奇,什麼人物值得容溟紆尊降貴去親自迎接?還與她有舊?

  「也好。」

  眼下無事,曲蓁便跟著他往城外行去,一路走來街道空蕩無人,只有腳步聲迴蕩。

  她望著容溟的背影,心下憂慮深重,幻視幻聽幻觸等症狀在他身上都有體現,且凝成的人像和聲音都十分清晰,是精神分裂症不假。

  只是容溟的症狀和身體比上次宮宴相見時更差了。

  所謂的咳血及心臟疼痛,不過都是他逆轉內力,撕裂了筋脈所導致的,且一切自殘自傷都是他無意識而為之,再這樣下去,說不得何時就會危及性命!

  等容溟按照方子服用一段時間,調理好身體的虧空後,她再想辦法治療!

  正想著,兩人很快就到了城門口。

  一輛雕花描金的紅木棺材放在板車上被趕著緩緩走來,兩側虎賁軍騎馬相護,威風凜凜,只是在陰沉的空城中,棺木顯得尤為淒涼。

  「是姚輔。」

  她負手而立,望著那棺木淡淡的說道。

  「是!」

  容溟神情清淡,視線落在那上面,乍現幾分光亮來,「姚輔忠君為民,一片赤誠,此次疫症雖有失職之罪,但告發有功,陛下特意下旨褒獎並御筆親賜了諡號,允他屍骨還鄉厚葬,子孫三代皆受蔭庇,也算是給他妻兒一個慰藉。」

  「太遲了。」

  曲蓁搖頭。

  「什麼?」

  容溟回眸看她,她眼中蒙了一層極淡的哀色,輕嘆道:「姚輔離開後,眾人以為他獨自逃生,圍攻縣衙,他父母不堪受辱吊死在房樑上,妻兒不知所蹤,至今沒有下落。」

  容溟聽到後面,眉頭不自覺的皺起,想了片刻,嘴角又扯出個涼薄的笑意來,幾分憎惡,幾分譏笑,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憤懣不平。

  他冷道:「那些人在意的根本不是真相如何,而是想找個人來發泄自己的恐懼和不安,人云亦云,愚蠢至極!」

  「殿下?」

  曲蓁有些意外。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容溟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怨怒和恨意。

  容溟似是被驚醒,愣了片刻,面上冰冷的神情逐漸褪去,換上幾分苦澀來,「對不住,嚇到你了。」

  「沒有。」

  她輕輕搖頭,容溟觸景生情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如此失態,不過她也沒過多追問,探尋旁人的秘密並非她的愛好。

  她不問,容溟沉默良久,不知為何,餘光瞥見那如山水雲霧般清淡的面容,竟生出了些想傾訴的心思,許是,她真的太乾淨,出塵而不染,這一點,在皇城中太過難得!

  「月兒她就是被一樁假案逼得家破人亡,淪為官妓,喬家被抄沒時,落井下石者眾,無人為之喊冤,我在御書房外跪了五日,直到昏死過去,也沒能等來一道重審的旨意……」

  「後來,她千金之軀給人為奴,遭受非人待遇,我輾轉打聽才得了消息,將人贖回府中,只是那些傷病無論用多少湯藥都難以療愈,落下終生之疾!」

  曲蓁靜靜聽著,算是有些懂了容溟的感覺。

  她深感痛恨卻又無能為力的,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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