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迦樓輕笑,銀鈴般的笑聲穿透身前的層層薄帳,朝陰司琰飄去,「論起野心,誰敢與你們父子相較?南疆居於世外,封國而治,數百年來安樂太平,你們卻妄想要攻城掠地,稱霸三洲,如今還倒打一耙?」
「什麼安樂太平,分明是不思進取!數百年前這三洲之地我南疆獨大,後來群雄爭霸,逐鹿中原,先祖迫於局勢才領著殘存的族人藏於那彈丸之地,這麼久過去了,欠我們的,他們也該還了!」
兩方的分歧便由此而來。
他們心裡清楚,誰也說服不了誰。
陰司琰眸底被濃墨鋪開,透著股妖異之色,望向那身影道:「迦樓,你也看到了,如今大盛、北戎和離朝暗流洶湧,這短暫的太平根本維持不了多久,即便我們什麼都不做,你就不怕他們斗完了,轉頭來對付南疆?」
「所以,你今夜是來做說客的?」
迦樓不為所動,聽不出情緒。
「可以這麼理解。」
「陰司琰,你瞧我蠢麼?」
她緩緩坐起身子,理了理身上松垮的衣衫,美眸乍冷:「你我明爭暗鬥多年,哪兒能不清楚此時局面已不可調和,你深更半夜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換做是你,你信嗎?」
「不信!」
陰司琰很是坦誠的搖頭,「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那何必解釋太多呢?」
「沒事就走。」
迦樓冷冷的道。
換做其他時候,她逐客令一下,以陰司琰那臭脾氣肯定轉身就走,然而這次……
「怎麼沒事,有事!天底下誰不知道南疆祭司和聖女是要聯姻的,你入汴京短短時日,先是與晏國公府的大公子晏曄共游香雪海,又是和小公爺曲弈泛舟游湖,把酒賞月好不愜意,本祭司白添了這綠毛龜的笑柄,要個解釋不過分吧?」
陰司琰說起『綠毛龜』這個稱呼時,語氣有些冷,顯然也極為不爽。
祭司在南疆被奉為神使,神聖不可侵犯,莫說是拿他閒談說笑,就算是例行參拜,也是要提前沐浴更衣,焚香齋戒的。
如今倒好,走到哪兒都有人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他。
私底下議論的話簡直是不堪入耳。
真想讓小綠把他們全都毒成啞巴!
「有什麼好解釋的!」
迦樓不以為意,「那什麼趙家小姐,元家姑娘與你送香囊送茶點的,我可從沒過問,還有那六公主,養在深宮的一朵嬌花你不也對她下手了?」
大盛的支持至關重要,誰都不是傻子。
她看的出來陰司琰瞧上了景帝的六女兒,想借著聯姻為自己拉取同盟,她最開始也有這樣的打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容瑾笙心中有人。
「你莫不是真……」
陰司琰話說一半兒,院外就傳來聲響,「啟稟聖女,曲小公爺求見,說是有話要與您說,請您務必相見。」
「曲弈?」
陰司琰挑眉,不知為何,腦海中第一時間就浮現了抹青色的人影,遺世獨立,風骨傲然。
怎麼會想起她?
他不由得有些心煩,低叱道:「醜八怪!」
「你說什麼?丑?」
迦樓聽力極佳,聞言,顧不得再想,面上的笑意不自覺淡去,冷道:「小公爺是俊朗逸群的錚錚男兒,自比不得少祭司美!」
聞言,陰司琰臉色驀地一沉,這女人發什麼神經!
不等他說話,迦樓就揚聲對外道:「請小公爺進來吧。」
「是!」
須臾,曲弈推門而入,看到眼前坐在椅子上的陰司琰愣了瞬,微微頷首,「少祭司有禮!」
「小公爺客氣。」
陰司琰面上情緒已然消散,再無波瀾。
兩人短暫的打了個招呼後,就各自移開目光,曲弈在屋內掃視一圈,視線定格在薄帳後的那道身影上,有些猶豫接下來要怎麼辦。
蓁兒派人傳話說的不清不楚,直到如今他站在這兒,都還沒搞懂事情的來龍去脈。
最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深更半夜,迦樓居然真的允他入內!
還有這位南疆少祭司……
「站在那兒做什麼?不是有話要與我說?還不過來?」
帳內傳來女子低柔婉轉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戲謔和玩味,曲弈劍眉輕蹙了下,心中有些遲疑,半夜登門已是失禮,再當著少祭司的面兒掀簾入內,怕是會辱了她的名聲!
迦樓見他不動,忍不住加重了語氣:「過來!」
她美眸鎖定那坐著的男人,心中有些發涼,若到了現在她還不知曉陰司琰想做什麼,那就是真蠢了!
怪不得舔著臉皮耗在這兒,原來是等著她發作呢!
幸好他來了!
曲弈聽出了那聲呼喚中的一絲異常,迦樓私下裡雖說是胡鬧了些,但還是有分寸的,不至於會做出自毀名節的事,尤其是當著外人的面兒!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那就得罪了!」
他心一狠快步掀開帘子走進,背後的那道視線突然異常灼熱起來,但曲弈顧不得這些,快步走到榻前,就看到迦樓面上血色褪盡,冷汗直冒,那支著軟塌的手也是死死揪著身下的墊子,青筋暴起!
「抱我!」
迦樓見了他,不知為何緊繃的那口氣泄了下來,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曲弈一愣,還來不及有所反應,那道嬌軟的身子就倚在了他懷中,便聽她笑道:「呆瓜,我們南疆女兒擇定一人便是一生,我已經傳信告知母上,要帶你回去做我的王夫,陛下那邊我自會稟明心意,請他成全。」
「你在說什麼?」
曲弈下意識的去扶她身子,誰知手在觸到那肌膚的剎那,被燙的一個激靈,他面色驟變,「迦樓你……」
「閉嘴!」
迦樓低叱了聲,竭力壓抑著聲音的顫意,瞥了眼外面:「少祭司還不走,等著看我們月下談情麼?」
陰司琰隔著層層紗帳與她對視,似是在思慮著此話的真假,須臾,他輕笑道:「聖女當真已擇定他為王夫?」
「當真!」
迦樓道。
「好!」
陰司琰笑著起身,微微拱手道:「那本座就不打擾兩位敘舊了,你們自便。」
說罷他轉身朝外走去,今夜雖說沒能驗證那個說法,但也得到了意外之喜,曲弈?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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