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好如何處置此事後,御醫也到了。
「陛下,謝院正求見。」
御書房外傳來通稟聲,景帝傳他入內,謝奉儀神色匆匆的行禮叩拜後,老太監道:「謝大人今日休沐,怎麼這時候進宮了?」
「哦?」
景帝聞言,打量著謝奉儀,「朕還以為是愛卿是受詔而來。」
「回稟陛下,曲大人遇襲之事在城中傳開,老臣怕太醫院的人忙不過來,便自作主張前來瞧瞧。」
謝奉儀恭敬答道。
「你來的正好,快給這丫頭瞧瞧。」
景帝沒多詢問,提醒他去做正事,這親昵的稱呼落在其他人耳中,皆是面色一驚,便是陛下最寵愛的六公主也未曾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陛下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
唯獨阮舒白眼底掠過瞭然之意,有些酸澀,又有些無可奈何!
他下意識的看向容瑾笙,就見那如玉樹般絕塵的身影如籠了層暗色,使得整個人比之往日,都疏冷陰鬱許多。
哎!
謝奉儀替曲蓁把完脈,在一眾急切的注視中,起身拱手道:「啟稟陛下,曲大人體內餘毒為清,還需用藥調理些時日,至於傷勢,都是些皮肉傷,不足為慮……」
「什麼叫不足為慮?」
景帝語氣略沉了些,望著那被鮮血浸透的衣裳,目光愈冷:「朕命你好生照料,不得留下疤痕!」
謝奉儀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料到會引起這麼大反應,詫異之餘忙道:「微臣遵旨!」
「陛下,既然已經商定,那是不是該昭告百姓,順便解除驛館的禁令?免得衍生出更多風波來。」
見狀,有人趁機說道。
畢竟宸王府的黑雲騎手持強弩將驛館團團圍住,一直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兒,南疆和大離那邊總要有個說法。
景帝覺得有理,對老太監使了個眼色,老太監會意的招來人低聲吩咐了兩句,下去辦差了。
「北戎的大王子還沒回城嗎?」
耶律真中途調轉回驛館,又追出城外去,再沒有消息傳來。
「稟陛下,還沒有。」
老太監答罷,又補充了句,「陛下寬心,東城的守衛已經追上去了,想來很快便能把人帶回來。」
「嗯。」
景帝未有置評,沒過多久,曲蓁以回府上藥為名請辭,主角都走了,其他人留著也沒什麼用,一併離開了御書房。
待他們走後,景帝半靠在龍椅上,冷肅的面容赫然垮塌,露出些疲倦之色,他單手捏著眉心,嘆道:「你說那丫頭會不會記恨朕?」
「陛下是說放過北戎一事?」
老太監走到他身後,輕車熟路的抬手為他揉捏著肩頸,輕笑道:「您多慮了,曲大人並不是不諳世事的閨閣女兒,定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苦心?呵!」
景帝輕嗤了聲,緩緩闔眼,「說的更直白些,是無可奈何,朕若是個尋常人家,有人敢如此欺她,朕定將那人千刀萬剮一泄心頭之恨!可坐上這位置……」
半點不由人!
他是大盛的帝王,必須為自己的臣民考慮,冷國公說的對,眼下剛結束與大離的爭端,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再挑起與北戎的戰火實在不智!
勞民傷財,徒增內耗!
「她會明白的!」
老太監低聲寬慰。
景帝重重嘆了口氣,沒再說話,只是眉宇間的愁色淡去了幾分……
曲蓁一出御書房,沒走多久,那標誌著宸王府身份的陰沉木馬車就穿過宮門呼嘯而至。
縱觀滿朝文武,宗室皇親,除容瑾笙外無一人敢將車駕趕入內城,就連東宮太子也要乖乖在承天門外下馬撤轎,步行入宮。
可他就是有這樣的底氣!
「上車!」
容瑾笙路過她身側,淡淡的說了句,謝奉儀有些詫異,他奉旨照料她的傷勢,她要是去宸王府,那他……總不能跟去王府吧?
那門檻,不是誰都能進得去的!
「謝大人稍後寫下藥方送去曲宅即可!」
曲蓁來不及多說什麼,又與阮舒白、晏國公等人說了聲,轉身鑽入馬車,待她坐穩,馬車立即朝著宮外而去,將他們遠遠拋在身後。
謝奉儀哭笑不得,感情他特意進宮一趟,是白跑了?
「謝大人一番好心,奈何有人不領情。」
冷國公輕笑了聲,朝他們一拱手:「她不配合治療,日後若有什麼事,本官自當替謝兄解釋。」
謝奉儀含笑不語,等他說完離去後,與晏國公等人緩步往宮外走去,「看冷家的意思,似是二者的矛盾不可調和了?」
「冷家是個識趣的,只要陛下還想扶持青鏡司,他就不會對曲姑娘出手!」
晏國公看得出謝家對她的事情很上心,大約是起了惜才的心思,就連那醫盟的長老臨行之前都特意囑咐過他,要多照拂那丫頭。
多少前輩人物都在替她揪著心啊!
「陛下……」
謝奉儀想起先前的場景,面色不禁有些古怪,「國公,你說陛下到底是什麼想法?多少年了,我還從沒見他這般在意過誰!」
「許是,愛屋及烏吧!」
晏國公沒有明說,謹慎的往四周看了眼,壓低聲音道:「這些都不重要,只要陛下護著她,這條路,她就能走得平穩些!」
「哎,難得看到這麼好的苗子,若是肯專心研究醫術,日後我大盛朝必出一位國醫!偏生攪和到官場裡.」
謝奉儀惋惜不已,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也就沒再多言。
誰也沒發現旁邊的阮舒白,面色出奇的難看……
作為他們話題中心的曲蓁卻無暇感慨這些,上了馬車後,靜默著坐在一旁,她知曉容瑾笙有潔癖,聞著血腥味必然不適,特意往遠處挪了些。
「躲什麼?」
容瑾笙抿的有些發白的薄唇動了下,鳳眸幽幽看她,伸出纖長如玉的手:「過來,我給你處理傷口。」
他聲音有些壓抑的沉怒和柔軟。
曲蓁打量他片刻,將手覆在他掌心,被他猛地一扯,正巧這時候馬車顛簸了下,順著那力道直直跌入他懷中。
滿是血漬的衣服貼著他的錦衣,蹭了些血色。
容瑾笙從懷中掏出瓶藥膏來,指尖抹了點,執著她的手撈起袖子,露出被繩索捆縛留下的紅痕,他鳳眸微凝!
須臾,啞聲道:「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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