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良久寂靜。
薛靜琅面色複雜,嘆道:「自然不能,但讓他們淪落至此的是巍巍皇權,是延續了千百年的制度,你求陛下廢除部曲制,還他們自由身已經是仁至義盡,何必再招惹這棘手的麻煩?」
「你以為我什麼都不做,就不會有麻煩上門?今日之事,不就是個例子嗎?」
曲蓁清楚薛靜琅是在替她考慮,可當她選擇站出來的那一刻,就註定沒法脫身,那些人,也不允許她置身事外!
薛靜琅負責北戎諜報多年,探查消息自有抽絲剝繭的本事,他看了眼慢條斯理的喝茶的容瑾笙,又看向苦笑著的曲蓁,忽的反應過來:「你是說今日的事情是有人推手?」
「這就要問王爺了。」
她看向容瑾笙,他既然得了消息,恐怕也想到了這層,該查的消息都查清楚了。
容瑾笙擱下茶盞,也不負她所望,輕道:「各府借調的那些人是東宮那邊授意召回,臨走時,還透露太子與你不睦的消息。
在百姓眼中,東宮太子作為儲君就是天神般的人物,本來女子為官就飽受爭議,再加上得罪東宮這條,誰還敢留在青鏡司?
這是陽謀!
召回借調之人也在情理之中,任誰都挑不出錯處來!
薛靜琅沒想到容瑾笙竟還真的知曉,他回府後就與自己在書齋議事,何時吩咐人去查的這些?
他滿腹疑惑看向曲蓁,「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有問題的?」
聽話音,在阿笙說出東宮前,她也不清楚其中的蹊蹺,為何就篤定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很簡單,我查出早在錢小六和顧義找去前,他們就得到了消息,聚在一處準備進城應召,借調的人是今早才離開的,消息怎麼會那麼快傳到城外去?」
曲蓁望著他,語氣平靜中帶了幾絲冷意:「只有一個可能,是有人故意將消息放給他們,這麼做自然不可能是為了幫我,青鏡司無人可用,我又沒有身份之偏見,必會接納他們。」
「可如你所言,被釋放的奴隸有成千上萬之多,青鏡司沒辦法全都安置,其他人找不到活計要麼等死要麼鬧事,不管是個什麼結果,我這個『始作俑者』都會成為活靶子!」
屆時,善變惡,白變黑。
她從受盡萬人追捧的神壇跌落,為千夫所指,遭萬人唾罵,罷官停職是輕的,說不定還要賠上性命。
最關鍵的是,怪不到任何人頭上!
「因勢利導,機關算計,果真是下的一手好棋,逼的你無路可走,只能插手此事。」
薛靜琅不禁慨嘆,忽然生出些疲倦之感來。
這就是汴京,步步危機,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他嘆道:「那此事該如何解?」
曲蓁和容瑾笙交換了個眼神,笑而不語,很快,他就會知道了!
次日。
早朝過了大半兒,有些大臣低著腦袋偷摸打吨兒,掌印太監詢問過景帝,拂塵一甩,高聲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眾臣被這尖銳的聲音刺的清醒幾分,弓著身沒人答話,心中已經在籌備退朝後該去哪兒吃茶。
誰料一貫寡言少語的宸王突然動了下,從袖中抽出道奏摺來:「稟陛下,臣弟有事啟奏!」
「青鏡司曲大人抱恙,托臣弟將此奏摺轉呈陛下!」
聽到『青鏡司』三個字,眾臣的瞌睡跑了大半兒,頓時議論紛紛,做了這麼久的官,還是第一次聽到奏摺能托人轉交的!
她到底將朝廷綱紀置於何處!
「陛下,這曲大人實在是……」
立即有言官出列,拱手一禮,準備高談闊論,景帝見狀抬手道:「不急,且讓朕看過再說!」
那人只好悻悻的點頭,束手站在原地等著。
掌印太監恭敬接過走著,遞到了景帝的案頭,他打開快速閱覽了一遍,面上沒有任何情緒。
「曲大人上書諫言,部曲制廢除之後,被釋放的奴隸隔絕太久,難以維持生計,需要朝廷引導安置,給予過渡的時間,眾愛卿怎麼看?」
這話出,眾臣譁然。
先前被打斷的那位御史忙道:「這簡直是一派胡言!陛下仁慈,下旨釋放那些奴隸,還他們自由之身已然是皇恩浩蕩,若還要朝廷安置,那麼多的人需要多少銀錢?豈不是虛耗國庫,徒增負擔?」
「張大人說的有理,微臣附議。」
「曲大人到底是個女子,婦人之仁,善心泛濫!」
「朝堂是何等神聖的地方,哪裡是為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竭力聲討曲蓁,沉寂了許久的朝堂因這一封奏摺再度熱鬧起來。
景帝端坐在龍椅上看著他們吵,不辨喜怒。
容瑾笙闔眸小憩,端的是風光霽月,超然絕塵之態,他們都清楚,看來今日的早朝,是沒法善了了!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曲蓁此刻揣著長公主命人送來的手爐站在廊下,看著顧義訓練新晉的衙役。
顧義出身行伍,對人對事極為嚴苛,他怕這些人清閒慣了日後犯懶,便每日督促他們早起,打拳劈掌,強身健體之餘也算是消遣。
「啊——」
後院傳出陣慘叫聲,正扎馬步的衙役們冷不丁打了哆嗦,面面相覷,下意識的調整姿勢蹲的更穩些,免得被揪出來「鞭屍」!
「你們是打算將那十個人訓練成武林高手?」
曲蓁含笑看向身側的血手,好端端的青鏡司被他們當作演武場了,外人要見到,還以為她是在練兵!
「這幾人根骨尚可,又有底子在,只要能熬過去,未必不能成為高手。」
血手認真看她,「屬下查過了,他們身份清白,又蒙姑娘救命之恩忠心不二,能培養些親信的話,姑娘在汴京城行走總會安全些!」
聞言,曲蓁輕笑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一直忠心?人心善變,朝夕可改。」
「日久見人心,姑娘自會知道他們的忠心!」
血手沒有告訴她,但凡查清楚身份,踏進這青鏡司的人,都自願為她舍了命,從此之後,生死只為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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