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懂就好

  容瑾笙目光凝定的看了她背影許久,這個答案,意外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們之間,本就一場交易罷了。

  他又想得到別的什麼答案呢?

  隨著房門被關上,輪椅聲漸行漸遠,曲蓁緊繃著的身子驀地放鬆下來,卸了力,險些站不穩。

  隔著香囊,她指腹輕輕的摩挲著那張紙,似乎還能感覺到那源源不斷傳來的徹骨冰涼,她,哪兒能真的不在意呢?

  未生而養,百世難還,爹爹……

  她在房中一直待到月上梢頭,卻不知外面亂成了什麼樣子。

  黑雲騎眾人,沸騰了!

  "我拿性命擔保,真的,當時主子和曲姑娘距離不過一指,姿勢親昵,要不是我失神從樹上掉下來,恐怕……"

  幾人相視一眼,'嘿嘿'的笑了兩聲,意味深長。

  "沒想到主子也有動了凡心的時候,我瞧著曲姑娘有戲,模樣好性子好,治的了病,查的了案,比那些矯揉造作的大家閨秀強上太多了。"

  "我看不見得,主子多半兒是看上了姑娘的醫術和驗屍手段,起了惜才之心才會對她多有容忍。"

  "這話不對,三尺之距可是連陛下都要恪守的規矩,爺和曲姑娘才認識多久,又是送藥又是摟摟抱抱,你說這是惜才?惜才還能以身相許?"

  有人立即反駁,摩挲著下巴:"總之,曲姑娘對爺來說,肯定是特殊的,不信我們打個賭,我就賭曲姑娘最後肯定能拿下王爺。"

  說完,他指尖彈出十兩銀子,落在中間。

  "什麼叫拿下?王爺豈能屈居人下,你該說被王爺拿下,嘿嘿,我也跟十兩。"

  "那你們要輸的褲衩都不剩,王爺是什麼人?會沉迷於這些小情小愛,等著吧,有你們哭得時候,我賭二十兩。"

  "我也來。"

  "還有我!"

  ……

  這邊鬧得熱火朝天,沒發現他們身後不遠處站著一道身影,將他們話一字不落的聽在耳中。

  半響後,暮霖轉身離開。

  看來他們的日子太閒了,還有心思編排主子的是非,不過,他也想知道答案。

  主子,真的孤獨太久了……

  他心裡盤算著,四處巡視了一圈,不知不覺得穿過了竹海,迎面走來了一人。

  女子眉眼清冷如畫,一襲素衣,青絲披散至腰際,在錦鯉池畔緩行,映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遠遠望著像是九天玄女自月光星海中踏波而來,輕風拂起她的衣袂,染了道道凡塵煙火氣。

  是曲蓁!

  暮霖見她心不在焉的'遊蕩'著,開口輕喚了聲,"曲姑娘?"

  她恍若未聞,腳步不停。

  實際上曲蓁正低頭思索著孕婦被殺的案件記錄,乍然撞上了一堵人牆被打斷了思緒,抬頭一看,奇怪道:"暮統領,你怎麼在這兒?"

  "按例巡視。"

  暮霖答了句,這才發現他不知不覺的走到了玉粹樓附近,看了眼時辰問道:"曲姑娘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轉什麼?"

  已經子時了啊!

  "睡不著,出來走走。"

  她冷靜下來後,就一直掛心著那安平郡主的事兒,卷宗被毀,仵作又死了,也不知道開棺一事能不能順利進行,許多事堆積在心中,她,失眠了。

  "夜裡風涼,轉會就早點回屋吧,免得感染風寒。"

  暮霖多嘴叮囑了句。

  他是知道下午傳回的消息的,顧回春居然不是她的親生父親,這種事兒,放在誰身上,估計都會徹夜難眠。

  他卻不知,他和曲蓁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好。"

  曲蓁錯過他,一邊思索著一邊繼續漫無目的的亂走,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了容瑾笙暫住的瀟湘館外。

  屋內燭火還亮著,顯然人尚未歇息。

  對了,六絕散!他中的毒還沒解!

  曲蓁輕拍了下額頭,神色懊惱,這幾日事情太多,她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王爺!"

  她在院外喚了聲。

  屋頂上,棠越聽了動靜,飛身而下,眨眼出現在她眼前,正要趕人,就聽屋內傳來容瑾笙的聲音:"進來。"

  曲蓁看著擋在面前的棠越,輕笑道:"還不讓開?"

  棠越不情不願的挪開身子,跟著她走了進去。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坐!"

  容瑾笙擱下筆,控制輪椅從桌案後轉了出來,聲音溫柔如風。

  棠越'蹬蹬瞪'跑到桌前,看了下,扭頭擔心的問道:"公子心情不好?"

  容瑾笙眼底剎那閃過些什麼,最終隱沒,淡聲否認:"沒有。"

  "騙人,公子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悶著練字。"

  曲蓁正要落座,聞言望去,就見棠越從桌上拿起宣紙,不高興的抖著。

  紙上只簡單的寫了一個字,"靜"!

  那字筆勢雄奇,遒勁有力,鉤橫轉變間透著無比的鋒利和霸氣,都說見字如人。

  容瑾笙為人溫和雅致,如芝蘭玉樹,卻沒想到他的字剛猛勁健,處處透著誰與爭鋒的王霸之氣。

  不過,他這字最後收勢的部分有些遲滯,硬生生壞了這幅堪稱完美的墨寶。

  棠越說的不錯,他心中有事。

  "還有這些……"

  棠越不甘心的又指了指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上面還沾了不少墨漬的紙球,"公子你分明是……"

  "棠越,去玩吧。"

  容瑾笙默了下,再開口,就是不容質疑的堅決。

  跟在他身邊這麼久,棠越還是分的清楚什麼時候是不能任性的,乖乖的點頭,耷拉著腦袋走出了門。

  "王爺若不方便,我明日再來。"

  曲蓁轉身就要走。

  "不必,姑娘深夜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容瑾笙的聲音聽起來與尋常別無二致。

  面對她時,依舊從容溫和,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幾個時辰他經歷了怎樣的煎熬,他的心,亂了!

  "有黑雲騎護衛,已經安全了,該著手準備進行解毒的事宜,我來取些王爺的血,好研究他們毒藥的配方,調製解藥。"

  曲蓁表明來意,他的毒還須儘早解了才好。

  "就是為了這個?"

  他問,眸中如籠層霧,朦朧的看不真切情緒。

  "不然呢?"

  曲蓁覺得今夜的容瑾笙格外奇怪,他這態度,到底是希望她解毒,還是不希望她解毒?

  容瑾笙迎上她疑惑不解的目光,忽然生出些罪惡感,她心若赤子,璧玉無暇,尤其在面對病人時,更加通透專注。

  在她眼中,他和其他人並無不同。

  他所欣賞的,不就是她這樣獨立且自由的性子嗎?

  "那你取吧。"

  他順從的伸出手,擺在她面前,曲蓁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刺破他手指,隨手取了乾淨的茶盞接著,血順著他指尖流入茶盞中。

  她只要了小半盞毒血,銀針刺的不深,容瑾笙指尖的血逐凝固。

  "那我就先回去了,要用的藥材,我會列個單子出來。"

  她拿到毒血才想起來,這不是回春堂,沒有藥材她什麼都幹不了,更別說研製解藥了,巧婦難成無米之炊啊!

  "好,那本王,就把自己託付給曲姑娘了。"

  容瑾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眸中閃過一抹精光。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可曲蓁就覺得哪裡不對勁,端著茶盞走出了瀟湘館,心裡不停的琢磨著。

  容瑾笙目光越過窗柩望著她背影消失,唇角微勾,困擾他許久的迷霧剎那散開,她不懂沒關係,他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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