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子出現在視野中,依舊是那襲青衫,裙角用金銀線繡著幾株蓮花,墨發飄散,面覆輕紗,遮去了大半兒容顏。
那身影,似雨後青竹,卓然脫俗,只一眼便叫人想起那細雨微朦的江南,款步如自畫中走來。
晏崢瞧她這番裝扮,有些不滿,「鬼丫頭,又不出府,你戴著這面紗做什麼,看著怪礙眼的,摘了吧!」
說著,他身形猛地竄起,拔腿往她走去。
沒兩步,只聽『咻』的一聲厲響,流光划過半空,徑直截住晏崢的腳步。
晏崢抬手凌空抓住那東西,攤開掌心一看,是塊糕點!
「王爺的待客之道真是與眾不同啊!」
他冷嗤了聲,拿起糕點咬了口,三兩下吃完的功夫,曲蓁也尋了位置落座。
對於這明嘲暗諷,容瑾笙反唇相譏,淡道:「晏世子的為客之禮也不遑多讓!」
話落,晏崢剛想開口,驟然聽「砰」的一聲脆響炸開,將他到嘴邊的話生生截斷!
幾人循聲望去,見阮舒白滿面驚愕的盯著曲蓁的方向,手還滯在半空,渾然不覺衣袍已被茶水浸濕。
晏崢不由蹙眉,不悅道:「阮大人這是怎麼了,連杯茶都端不穩了嗎?」
這一問,將阮舒白的神智喚回。
他見三人皆看著自己,腳邊滿地碎瓷片,心頭一跳!
「下官失儀,還望王爺和世子爺恕罪!」
這般說著話,阮舒白的視線也未曾離開曲蓁,難掩激動之色,那雙眼,那雙眼……真的像極了一個人!
容瑾笙不著痕跡的掃過他那被茶水浸透的袖邊,未動顏色,平靜道:「打碎個茶盞而已,阮大人言重了。」
他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上前清除了碎瓷片,換上了新的茶水。
阮舒白落座,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曲蓁身上,神情複雜。
「阮大人認識我?」
曲蓁將他一系列的神情都看在眼中,驀地開口。
她向來習慣觀人入微,剛才阮舒白見她的剎那,瞳孔驟縮,似是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
按理來說,她未曾露出容貌,僅憑一雙眼,他不該有如此大的反應才是!
阮舒白被她問住,忙斂了異色,「沒,只是覺得這雙眼,像極了在下的一位故人。」
曲蓁微詫,沒想到時隔十七載,阮舒白竟還記得這雙眼。
倒叫她猝不及防!
她輕笑了聲,抬指落在眼尾,細細摩挲著,呢喃道:「是嗎?我爹爹說過,我這雙眼,生的最像我阿娘!可惜我娘出身低微,怕不是大人口中的那位故人!」
阮舒白錯愕的看她,問道:「爹爹?」
「怎麼?我有爹爹很奇怪嗎?」
她一改往日寡言少語的模樣,淺笑著反問了句。
阮舒白驚覺失言,尷尬笑了聲,解釋道:「不是,是在下突然聽小姐提及令慈,有些意外,小姐瞧著年歲尚輕,藥王夫婦也放心你獨自來這汴京城嗎?」
宸王府,青衣蒙面,這女子或許就是近日傳的沸沸揚揚的藥谷少主!
兩人你來我往的閒聊著,倒是將容瑾笙和晏崢都忘在了腦後。
容瑾笙知曉她心中所想,未曾出言打斷。
而晏崢,則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二人,尤其是曲蓁,以他的觀察,鬼丫頭可不是待人如此熟絡之人。
相識至今,他還是第一次聽她提及爹娘,在一個剛認識的外人面前!
曲蓁察覺了晏崢審視的視線,不想理會,徑直對阮舒白道:「看來大人是誤會了,我雖是藥谷少主,但與藥王夫婦並無血緣,因緣際會承了這少主的位置而已。」
她凝視著他,眸中雖點染著笑意,卻未達眼底,自顧自的說道:「至於年歲,前些日子我剛過了生辰,算起來,也有十七了,算不得小。」
「十七?」
阮舒白眸光驟凝,望著這雙眼,他總會想起那個人的音容笑貌。
若那孩子還活著,算算年紀,也有十七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些不切實際的念頭來,明知可能性渺茫,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不知姑娘的爹娘如今在何處?」
曲蓁斂眸,掩去眼中的異色,淡聲道:「過世了,就在前些日子。」
「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阮舒白見她面有哀色,忙安慰道:「你如今有藥谷照拂,又在王爺身側,若你爹娘泉下有知,也會替你高興的。」
「是嗎?」
她似嘲似諷的輕笑了聲,目光詭譎的望著他:「我想若有可能,我爹更希望陪在我身邊,看著我高興,大人覺得呢?」
這話音極淺,極淡,一陣風就能吹散似的,留不得半點痕跡。
可不知為何,阮舒白卻覺得有股涼意自腳底升起,令他頭皮發麻!
阮舒白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答!
能活著陪伴子女長大,誰願意撒手人寰?
氣氛,驟然冷凝!
晏崢從這簡單的問話中,聽出了些許旁的味道,不敢,怨懟,甚至是……仇恨!
她對阮舒白的態度,有些奇怪。
「鬼丫頭,我沒記錯的話,你和阮大人這才是第一次見面,竟與他說了這麼多話,倒是稀罕。」
曲蓁被他這麼一打斷,心中戾氣漸歇,那些竭力壓抑的怨懟和憤怒,頃刻間煙消雲散,她又恢復成以往的模樣,輕聲道:「沒什麼好奇怪的,我瞧著阮大人面善,總叫我想起以往與爹爹在一起的事情,難免多說了好幾句。」
「難道我瞧著就不面善?」
晏崢嘴角抽搐了下,別以為他聽不出來,這丫頭拐著彎兒的擠兌他呢!
曲蓁冷瞥了他一眼,「世子想聽真話假話?」
他無語,瞪著她道:「算了,想從你嘴裡聽句好話真難,不是叫本世子來探討案情的嘛?再耽擱下去,天都要黑了!」
晏崢嚷了句,不著痕跡的轉開話題。
阮舒白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這才想起還有要事處理,只得將剛才的事情先擱在一旁,朗聲道:「聽聞南衙找到了些線索,已經移交了王爺?」
容瑾笙點頭,看向曲蓁。
她眼角的餘光掠過阮舒白,片刻後,若無其事的收了回來。
沒關係,接下來的日子,她有大把的時間觀察!
「東西,就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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