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白骨難查!

  晏崢不禁蹙眉,細思此事該如何解決,如她所言,驗屍是斷獄的基礎,若一開始就斷錯了,怎麼可能找到真兇?

  可若是要推她出來駁正宋陽所著的《驗骨論》也不現實。

  宋陽是推官出身,致仕前官拜州府提刑,斷獄無數,在刑獄這塊兒頗負盛名,可謂是領軍之人。

  而她,一無聲名,二無功績,三又是個女兒身,哪一點都不可能與宋陽相提並論,她來指認整宋陽的錯處,誰會信她?

  即便有今日之事為證,旁人也只當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一笑置之。

  此事,難辦啊!

  眾人聽了這話只覺膽寒。

  尤其是老仵作,雙手撐著牆壁不至於腿軟滑落在地,但那雙眼落在棺中,森白的骨,耳畔似是能聽到有人啼哭。

  他以「男子骨白,婦人骨黑」來判斷性別,導致前數十具屍身都驗看出錯,這是何等的罪孽!

  曲蓁看仵作滿眼懊悔,失魂落魄的模樣,就知他是真正將死者的冤屈放在心上之人,輕聲安慰道:「老先生,一時之錯,總好過一世之錯,趁著大錯未成,及時改過就是了。」

  大盛刑曹斷案,大多以求神拜佛,或是重型拷打為主,釀造的錯案冤案多不勝數。

  相比筍溪縣衙那仵作以職能之便謀私利,害人命,這位老仵作已然是恪盡職守,要說錯,就只能歸咎於時代限制太多,導致驗屍術停滯難前。

  仵作似是被她的話拉回了些鬥志,扶著棺木站穩身子,強打精神問道:「既然小姐說小人判錯了,那不知小姐是如何判斷出這是女屍的?」

  「利用骨骼判斷屍身性別的辦法有很多,顱骨,盆骨,軀幹骨和四肢骨都能推斷性別,但因為時間不允許,我就簡單說下。」

  她踱步到棺材旁,墊著帕子取出盆骨拿在眼前端詳,為了讓眾人都看得清楚,好意往門口走了兩步。

  眾屬官嚇得連連倒退,險些栽下台階,驚恐萬狀的喊道:「別,別再過來了!」

  曲蓁止步,庭中的陽光被房檐遮擋,在廊下落了一片陰影,遮去了她半邊身形。

  她青蔥如玉的手拿著骨,手白,骨更白!

  晏崢和曲弈親眼見過她驗骨的場景,至今仍覺驚駭,更別說這些養尊處優的京中官員!

  「你,你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哪怕有晏崢鎮著,也壓不住滿院的沸然,少尹如見鬼般望著她,說話都有些哆嗦。

  曲蓁聲淡:「女人!」

  女人?

  他們哪兒能看不出她是女人!

  問題是誰見過這樣的女人?

  她手裡拿著的不是白玉如意,不是珍奇古玩,是人骨啊!是剛從棺材裡拿出的,死人的骨頭啊!

  滿室死寂中,晏崢『噗嗤』一笑,見那清冷的眸光朝他看來,略有寒意,忙忍著笑意,輕咳道:「你繼續,我不打擾你。」

  曲蓁收回視線,出聲解釋:「這是『骨盆』,由左右髖骨及骶骨構成,是男女性別差異最明顯的部位。」

  「眼前這骨盆肌嵴不明顯,骨骼較輕,入口的橫徑大於縱徑,腔淺而寬,呈圓柱形。出口寬闊,坐骨棘不發達。」

  她有心將分辨的辦法告知仵作,因此每說一處,指尖都會輕點那處,以免他聽得糊塗。

  說了許多,曲蓁特意頓了下,待他們消化後一番後,指繼續道:「還有這兒,恥骨!下角呈『u』字型,夾角較大,是典型的女性骨盆特徵。」

  仵作畢竟是行內人,略一提點也就懂了,渙散的眸光驟凝,沙啞著聲音問道:「那男性骨盆又有何特徵?」

  曲蓁也不吝嗇,簡明扼要的解釋了一番,仵作聽完,陷入了沉思中。

  這種根本觀念上的差異並非一時半會就能接受,耽誤了些時辰,她重新將骨盆放入棺中,繼續剛才未做完的事情。

  「小姐,你還在瞧什麼?」

  有人奇怪的問道,一堆白骨,就算是盯上一天,也瞧不出個花兒來啊!

  這不是浪費時間嘛!

  曲蓁頭也不抬的答道:「年齡!」

  這輕飄飄的兩個字又引起一陣轟動,那人繼續問道:「都是骨頭,怎麼瞧出年齡來?」

  對話的功夫,該看的她也看完了,分心答道:「人有年齡,骨有骨齡,自然看得出。」

  「死者恥骨聯合面肌嵴由痕跡至消失,骨化形態呈舟狀,但背側緣完全形成,初次推斷死者年齡在二十三至二十七歲。」

  「死者肋骨胸骨端呈錐形凹陷,肋骨體下緣後段骨表面光滑,脊柱端不平整,小頭關節面與肋骨體未見融合之態,綜合上述判斷,死者年齡可精確至二十四歲。」

  一番話說完,仵作還沒緩過神來,曲蓁正想提醒,就見晏崢一把抄起紙筆,邊寫邊不滿的念叨:「本世子的手那是拿來拉弓射箭的,今兒居然拿來給你寫屍案,你可真是三世修來的福氣!」

  曲蓁倒是沒料到他會親自動筆,微怔片刻,俯身繼續。

  她驗屍的時候向來專注,不會去思考其他事情,以免擾亂了視線。

  除開別的不談,這具屍身的死因還算明朗。

  「顱骨凹陷,邊緣狀似掌形,成線性向邊緣擴散,是被高手用內力震碎顱內組織而亡。」

  她說,晏崢寫,話音落,該記的內容也寫完了。

  曲弈湊過去掃了眼,蹙眉道:「性別,年齡,死因都有了,光靠著這些也查不出她的身份啊!」

  南衙眾屬官聞言苦笑不得,少尹道:「小公爺這不是開玩笑嘛?尋常遇到這種白骨案,能分辨清楚性別已經很不容易了,根本查無可查,都是直接列入懸案的。」

  還想查清楚死者身份?

  真是異想天開!

  這次憑著這小姐的本事,能查出這麼多已經叫人大開眼界了,至於更多的,他們可不敢想。

  曲蓁聞言,也沒直接下定論。

  「白骨化的案子想要查屍源的確更棘手些,尋常樸實荒野或是掩埋的屍身縱然腐爛風化,但碎衣料,配飾這些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可這具白骨,你們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嗎?」

  不對勁?

  晏崢和曲漪探身細看,須臾,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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