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孰對孰錯?

  「這話怎麼說?」曲弈不解的問道,他來臨江府時日不多,但對這孕婦被殺案也是如雷貫耳。

  這些人,哪裡說錯了?

  曲蓁眸光越過人海,落在那幾人身上,聲音沉了沉:「他們顛倒黑白,信口胡謅!什麼欺男霸女,什麼強占人妻,簡直一派胡言。」

  樓下聲浪如海嘯,吳江被拴著鏈子,越走越近,那鋪天蓋地迎向他的爛菜葉子和臭雞蛋仿佛要將他吞噬。

  他被拖拽著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滿面青紫,脖頸上的鐵鏈早將皮肉磨破,混著血在傷口處狠狠摩擦,走過萬人巷,進了公衙堂,等待他的就是凌遲之刑!

  「左右他都是死,錯不錯的重要嗎?」

  曲弈眯著眼打量她,這個姑娘,身上有種百折不屈的凜然之氣,傲骨錚錚,分明是個身份低微的醫女,卻能在他們這些天潢貴胄面前淡然自處,高談闊論。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當然重要!」

  曲蓁點頭,正色道:「吳江在成為天下人人喊打的兇手之前,也曾是個磊落正直,一腔熱血的漢子,也曾快意恩仇,也曾鋤強扶弱,這些人三言兩語便把他過往二十多年的善行抹去,將他塑造成一個泯滅人性,喪心病狂的殺人狂魔,釘死在恥辱柱上,所言所行,與將吳江逼至此處的姦夫淫/婦有何區別?」

  「曲姑娘,在同情吳江這個兇手之前,或許你該睜眼瞧瞧,那些死了兒女的人家!」

  人海中,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與漫罵糾纏在一處,聽得人揪心的哀痛。

  曲弈輕嘆了口氣,若是被那些受害者聽到這番話,怕是恨不能將她生吞活扒。

  「你認為我在替吳江開脫?」

  她望向身側的男子,挑眉問道。

  「難道不是麼?」曲弈也回以她同樣的神情。

  任誰聽來,這話都像是在替吳江喊冤抱屈。

  曲蓁與曲弈爭鋒相對,旁觀幾人沒有出聲,也沒心思去瞧底下的場面,反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二人身上。

  暮霖心想,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小公爺得輸!

  果然,曲蓁默了一瞬,抬眸,目光清冷,言語如刀:「小公爺,你的顳葉威氏區是發生病變了嗎?」

  什麼?

  顳葉是什麼東西?

  威氏區病變又是什麼?

  眾人一頭霧水,雖然聽不懂,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

  血手很有求知慾的小聲問道:「姑娘,顳葉是什麼東西?」

  曲蓁瞥了眼臉色不善的曲小公爺,解釋道:「所謂顳葉,是大腦的一個分區,負責記憶,語言,聽覺等信息的處理,在顳葉上,又有一小部分被稱作威氏區的區域,專門負責理解他人的言語。」

  「也就是說,顳葉的威氏區,負責理解別人的話?」

  暮霖總結了句,看著曲蓁,心想著她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詞兒,真是生澀難記。

  不過,大腦……

  他腳底竄上一股涼氣,瞬間爬遍了脊背,寒的滲骨,聽她的意思,難道對人腦很有研究?

  暮霖突然想起在臨江府那晚,她蹲在後院面不改色的將人開膛破肚的場景,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曲蓁聞言,本有些冷厲的容顏浮現了些暖色,戲謔道:「顯然暮統領的顳葉是正常的。」

  被『誇獎』的暮統領:「……」

  這話聽著他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發涼!

  眾人也都緩過神來,她問曲小公爺的威氏區是不是病變了,『病變』兩個字還是很容易聽懂的,換句話說,她問的是『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曲弈想到這兒,俊顏鐵青。

  不等他發作,曲蓁繼續道:「我先前就說過,吳江殺人害命,罪惡滔天,理當處死,我不贊同的,是他們胡編亂造,信口雌黃。」

  「吳江行鏢途中為救人而傷了子孫根,喪失生育能力被人恥笑,這些人,是善是惡?他喪失生育能力後,因愧疚原諒背叛的娘子對她體貼備至,卻在持續遭到踐踏羞辱後憤起殺人,拋屍枯井,孰對孰錯?」

  眾人沉默,陷入了沉思中,就連曲弈也是眉頭緊鎖。

  「鮮血教給我們的,該是謹記前人之教訓,行善路,守正心,切勿重蹈覆轍,而不是顛倒黑白,以踐踏他人為樂。」

  惡意和仁慈都是放大鏡,但前者的放大倍數更大,這是人性!

  但,亦錯!

  容瑾笙看著她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冷厲中透著幾分柔軟,正如她這個人一般,看似清冷,實則情深。

  他淺淺笑道:「若你執法斷獄,該是天下百姓之幸!」

  聞言,曲蓁揚眉,笑而不語,『執法斷獄,天下無冤』,這也是他的心愿!

  曲弈回過神,神色複雜的看著相視而笑的兩人,不知為何,女子斷獄這種荒謬的言論在這一剎那,他並未想要反駁,或許,真有那麼一日呢?

  幾人正說著話,底下卻突然騷動了起來,街道兩旁圍觀的百姓互相推搡著,浪潮翻湧,夾著傾覆之勢,似乎是想要衝破防線。

  「小心,快!守好囚犯!」

  衙役們紛紛拔刀,死死的護在吳江身側。

  處於颶風中心的吳江緩緩抬頭,木然的朝著四周望了一眼,眼神空洞,沒有任何情緒。

  眼見著下方越發失控,暮霖道:「主子,可否要過去控制下場面。」

  府衙的差役人數有限,面對群情激憤的百姓,已經有潰散之勢。

  「不必,如果錢封連到手的囚犯都看不住,那他這府尹也就做到頭了!」

  容瑾笙目光幽邃,俯瞰著長街越發激烈的撕扯,淡淡道。

  府衙押解囚犯入城,本該是秘密行事,錢封為了一雪前恥,打個漂亮餓的翻身仗,特意張貼告示,廣而告之。

  若因此丟了囚犯,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話!

  曲蓁也沒有動身,靜靜的看著。

  沒多時,一群差役自府衙的方向急速趕來,才幫著控制住了場面,百姓們逐漸安靜下來,眼看著麻煩就要過去。

  在這時,人群突然詭異的安靜了片刻,緊接著一道人影猛地被推了出來,「嗵」的一聲砸在了路中間。

  霎時,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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