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愕,下意識露出「你在說笑嗎」的神色。
蜀三清都十分難以置信,下意識開口,「大師你……」又連忙更換為傳音。
「這功法是真的?」
黎亦酒直接用眾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回答道:「自然是真的。」
她見沒人接,直接點名,微抬下顎示意道:「你,那個穿紫袍的,修為不高嗓門兒特大的,對,就是你。」
「你不是很想修《青雲功》嗎?還不快接著。」
修為不高嗓門兒特大的林鋒下意識上前接住,而後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
他麵皮抖了抖,想要反駁,「你……」
但一不認識她,二又看不出她的修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於是只好繃著臉查看玉筒,並帶著點嗤意的開口,「清心宗哪來的完整《青雲功》……」
但神識一沒入玉筒他便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開口,「這、這這這……」
還不待他說出個所以然來,玉筒便被一道靈力奪走。
蜀三清拿著玉筒,十分混亂地看著黎亦酒,「大師,您怎能……」
旁人或許還有所懷疑,但蜀三清知道她絕無虛言,說完整《青雲功》就是完整《青雲功》。
雖然不知道她哪兒來的。
可秦言深泄露出一卷《青雲功》已然使得人心浮動、海內動盪了。
她怎能將完整的《青雲功》公布出去?!
若所有人都學會了《青雲功》便不安生修煉只想掠奪他人修為了可如何是好?
那和萬年前有什麼區別?
她的對策就是「同歸於盡」嗎?還不如風逸的「火上澆油」呢!
原本林鋒還有些不敢相信完整的《青雲功》就這麼到了自己手裡。
此時見蜀三清這般反應,頓時多信了幾分。
而且方才他神識一眼已經掃完了第一卷,竟和秦言深給出來的一字不差!
不,要說區別還是有點的——這份竟然更完整!
林鋒迫不及待想看下面的內容,一改之前的倨傲神色,帶著笑走過來拿蜀三清手裡的玉筒,「哎呀,掌門莫急,這是大師給我看的功法……」
蜀三清的手紋絲不動,冷冷地看著他。
清心宗掌門尋常時候總是給人心平氣和之感,但認真起來那不威自怒的氣息令人膽寒。
林鋒訕訕地收回手,看向黎亦酒道:「大師,您看……在下還沒看完呢。」
黎亦酒看向蜀三清道:「掌門放心,我有分寸,給他吧,」
林鋒再次試探伸手去拿蜀三清手裡的玉筒,面上的笑容壓都壓不住,將那市儈嘴臉暴露無疑,「您看大師都這麼說了,掌門松鬆手。」
蜀三清未曾理會他,只看著黎亦酒。
黎亦酒的神色始終平靜。
須臾,他鬆開了手。
風逸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全然察覺不到堂中凝滯的氣氛似的,將懷裡的乾坤袋堆在黎亦酒面前,「師父,您的診金徒兒給您收回來了。」
「……」
他叫得十分熟練,蜀三清聽了都匪夷所思,「你叫誰師父?」
風逸:「反正不是叫你。」
「……」
蜀三清心想這要是叫的是他,他當場就將這玩意兒逐出師門。
可是黎亦酒怎麼成了風逸的師父?
他自己的師父還沒羽化呢!
黎亦酒懶得搭理這便宜徒弟,隨意挑了個裝了一百萬上品靈石的乾坤袋,而後將其他的推給蜀三清,並道:「這些用來在清心宗建個食堂吧。」
正下意識要推辭的蜀三清沉默了一下,提醒道:「清心宗禁口腹之慾。」
黎亦酒看著他嘆了口氣,「唉,我可憐的徒子徒孫們啊,被門規壓得連飯都吃不上,哪裡知道掌門自己都破禁了……」
風逸震驚地看著蜀三清,上下掃視,「你破禁了?!是誰?!」
「……」
蜀三清忍無可忍地開口,「我只是吃了頓飯而已……」
被他說得跟被人破身了似的!
風逸摸了摸下巴,揣摩道:「這是什麼隱晦的說法嗎?你身體還好吧?你不是修無情道的嗎?破禁不會走火入魔嗎?……」
「……」
蜀三清有一瞬間希望他變回那個不會說話的屍傀。
他不願再搭理風逸,無奈地收下靈石看向黎亦酒道:「……就依大師所言。」
蜀三清想起了那句「不入紅塵如何破紅塵」。
心覺大道艱險,遙遙無期,而人生苦短,也不必太拘著弟子們。
況且大道三千,膳修也是道,還是看開點吧。
不過他更無言以對的是,他不就是蹭了頓飯嗎?
怎麼現在不但要幫她掩飾身份,還要在清心宗開食堂?
什麼飯這麼貴?掌門心有悔意,但早已悔之莫及。
此時林鋒如獲至寶地拿著玉筒,背過眾人迫不及待地探查著,口中忍不住自言自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完整的《青雲功》,果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玉筒被弦外仙人奪走了。
她蹙眉將神識探入玉筒之中,面色越來越冷。
他們這種道行自然看得出功法真偽。
這竟然真的是完整的《青雲功》?!
完整的《青雲功》就被人這樣拿出來了?!
弦外仙人攥緊玉筒,倏地看向黎亦酒,「你是誰?你怎會有《青雲功》?!」
黎亦酒只嘆了口氣,神色惆悵道:「我曾經是天衍宗的人。」
弦外仙人一頓,她本下意識以為此人是邪魔外道,見此情形不由深思了一下。
這些年天衍宗迫害之人不在少數,亦如清心宗的火襲月。
此人的處境想來也和火襲月一樣,遭到迫害後棄暗投明來到清心宗。
而這《青雲功》是以前在天衍宗得到的。
思及此,弦外仙人面色稍緩,「往事不堪回首,道友活在當下便好。」
黎亦酒對她微笑頷首。
蜀三清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在演繹一道也已臻化境。
明明什麼都沒回答,只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他人便給她找好了理由。
偏偏她說得還是實話,她確實曾經是天衍宗的人。
但以當年蘇流的地位,怎麼可能接觸得到完整的《青雲功》?
蜀三清也不知她這完整的功法是何處得來的。
但她身上的秘密多了去了。
其他人見此情形,也意動不已。
幾位修士上前問弦外仙人討要玉筒,「仙人可看完了,且讓我等一觀。」
弦外仙人卻將玉筒攥緊,冷冷地看著他們,「此等邪功,爾等也趨之若鶩?」
幾位修士腳步一頓。
旭日嶺掌門許陽笑道:「明燈祖師的功法豈是邪功?」
弦外仙人聞言不耐,「此邪功並非祖師傳承還要我說多少次!爾等就是想堂而皇之修煉邪功罷了,少在這兒玷污祖師名譽!」
凌雲峰峰主林鋒聞言嗤笑一聲,「說得多正義凜然似的,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動心嗎?我看你就是想獨自霸占《青雲功》!」
還好他眼疾手快,已然將《青雲功》記下了。
旭日嶺掌門許陽笑眯眯地附和,「弦外仙人莫要如此霸道,此功法是這位大師拿出來與諸位共賞的,你豈可一人獨占?」
他還不忘向黎亦酒徵求意見,「大師說我說得可對?」
黎亦酒頷首,「嗯,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林鋒和許陽聞言讚嘆不已,「大師不愧是大師,如此氣度令人望塵莫及。」
其他覬覦《青雲功》的人也紛紛附和,「大師大氣,福澤眾生,弦外仙人莫要占為己有了,這畢竟不是你的東西,快交還給大家。」
眾人圍在弦外仙人周圍,隱隱帶著逼迫之意。
林鋒心中揣著完整的《青雲功》,滿意地看著這一幕,。
「你們!你們與邪魔外道何異?!」
弦外仙人不得不後退了一步,神色憤慨又憎惡。
她難以理解地看向黎亦酒,「分享?你說分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你知道《青雲功》流落在外會造成什麼後果嗎?!」
「現在這些人就跟聞著骨頭的野狗似的咄咄逼人,日後靈域會是何等光景你有想過嗎?!」被罵做野狗的修士們黑了臉。
黎亦酒依然頷首,「知道。」
她又拿了一個玉筒,似又在篆刻著什麼功法,神色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了,「大抵會使得掠奪他人修為之事成為風氣,重現萬年前外丹道浩劫吧。」
弦外仙人不敢置信地開口,「知道你還這樣做?!你到底是何居心?!」
黎亦酒纂刻完玉筒,隨意安撫道:「美人別急,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莫怕。」
「……」
弦外仙人被她這樣帶著幾分莫名其妙的寵溺的語氣弄得不上不下,頓時消了音。
她罵不是,不罵也不是,最後只憋出一句,「你到底想做什麼?!」
覬覦《青雲功》的修士們實在按捺不住了,趁機上前奪取,甚至動用了靈力。
弦外仙人寡不敵眾,玉筒最終還是脫手了。
她憤慨至極看著那些人,胸腔不斷起伏,「你們忘了萬年前外丹道的下場了嗎?!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這是自取滅亡!」
得到完整《青雲功》的修士們早已將她拋之腦後。
當真像一群得了骨頭的野狗一樣,兩眼放光地看著那個玉筒。
原本保持中立的門派也趕忙上前。
他們心中雖也排斥《青雲功》,但別人有了自己沒有,自己便是刀俎上的魚肉。
亦如萬年前的外丹道,不修外丹就是別人的外丹。
他們縱使不想學,也不得不為了自保加入這明知是錯誤的浪潮。
越來越多人得到了《青雲功》,無力阻止了。
弦外仙人頹然地踉蹌一步,「自取滅亡……自取滅亡……」
這時「罪魁禍首」的聲音又響起,「唉,不是說了別急,這兒還有呢。」
黎亦酒起身,將第二個玉筒放入弦外仙人手中,「來,拿著,這是《青雲功》的破解之法。」
她又想了想,「叫什麼好呢,取名困難症又犯了……算了,就叫《破青雲》吧。」
弦外仙人抱著玉筒,愣愣地看著她,「你說這是什麼?」
黎亦酒看著她道:「《破青雲》,《青雲功》的破解之法,煉了它便可抵禦青雲功。」
弦外仙人大喜,「當真?!」
黎亦酒頷首,而後和藹地看向「圍著骨頭啃的野狗們」,「孩兒們,練功別只練一半,這兒還有《青雲功》的破解之法,別忘了。」
「你說什麼?!」
正為得到完整的《青雲功》而沾沾自喜的修士們如同被潑了一桶冷水,不敢置信地回過頭來,「《青雲功》還有破解之法?!」
林鋒快步上前奪走弦外仙人手中正在看的玉筒。
弦外仙人這回難得沒有和他爭,而是任其奪走,目光譏諷地看著他。
林鋒看著玉筒中的功法,臉色越看越難看,其他人也趕忙上前。
看完《破青雲》後,堂中陷入死寂。
反對派大喜過望,中立派鬆了一口氣。
唯有方才那些爭奪《青雲功》的修士面色十分不好看。
黎亦酒還和藹可親地對他們道:「好東西就要大家一起分享,此後《青雲功》和《破青雲》都會公布於天下,大家想學就學吧。」
「你!」
林鋒面色鐵青地指著她,卻又無法將罵她的話說出口。
因為這樣會暴露自己低劣的心思。
原本修煉《青雲功》就是為了肆無忌憚奪取他人修為。
如今來了個《破青雲》,使得《青雲功》無法再無往不利。
自己學了《青雲功》,別人卻能《破青雲》,這樣學了和沒學有什麼區別?!
她是不是有病啊?!怎麼能一股腦全公布出來給所有人知道?!
有這種好東西自己藏著掖著不好嗎?!
她這樣直接害得《青雲功》絲毫優勢都沒有了!
他們青雲直上的夢想也泡湯了!
第一次如此痛恨一個人的大方……
蜀三清提起的心落下,對黎亦酒露出笑顏,「大師妙策。」
直接釜底抽薪破了《青雲功》,看他們還有什麼好爭的?
如此就連天衍宗的立宗之本都動搖了。
從今以後還能有什麼人奔著《青雲功》去天衍宗?
弦外仙人和一眾反對派和中立派都敬佩不已地看向黎亦酒。
此人身懷《青雲功》和《破青雲》,明明能獨自占有,卻為了靈域的安定將其公布於天下。
如此胸襟,聖人也莫過於此。
而且那《破青雲》好像是現場取名的,所以是她自己當場創造的嗎?
太不可思議了,這是有開宗立派之大能啊!
清心宗竟有這樣的人,他們從前為何從未聽說過?
弦外仙人上前一步,「大師高風亮節,在下自愧不如,可否請教您的道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