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酒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打開玉瓶一看。
果真是她煉的金元丹。
「……」
得,和當初她給藥無疾的洗髓伐骨丹一樣,給出去的東西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她手裡。
黎亦酒為他們的惜才之心感動的同時,又有些啼笑皆非,將玉瓶合上還給他,「長老心意我心領了。」
這都收買不了她?
蕭雲長匪夷所思,「這可是金元丹,你如今已是築基後期,以你的晉升速度,很快就要面臨突破金丹了……」
黎亦酒無奈地拿出一枚丹藥,「多謝長老掛懷,但我已有金元丹。」
蕭雲長沉默了一下,似有所悟,「也是龜長老授予你的?」
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黎亦酒感覺自己似乎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幽怨?
黎亦酒:「……正是。」
蕭雲長收起玉瓶,神色嚴肅,「果然是我劍術不精,來日定要好好向龜大師較量一番。」
「……」
黎亦酒決定在能打贏他之前都捂緊馬甲,「天色已晚,弟子告退。」
蕭雲長黔驢技窮,只能放她走。
他去往練武場,看到依然和往常一樣在這裡刻苦練劍的謝朗,心中終於得到了一些安慰。
只是今日謝朗神色似有些沉鬱。
他練完一套劍法,便坐在樹下的石墩上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腕。
那裡曾被自己的同族堂兄謝崢劃傷過,雖然傷口早已癒合,但那份鑽心的痛楚仿佛還殘留在身上。
蕭雲長問:「遇何難處了?」
謝朗捂著手腕,亦如當時敗落的模樣,有些怔愣和茫然地仰頭看著他,「長老,劍是用來做什麼的?」
謝崢說,劍是用來殺人的。
謝朗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他認為這太過偏激也太過狠辣。
他認為這一定是錯的。
但當時他仰慕和憧憬的師長蕭雲長,卻贊同了謝崢的話。
所以他才是錯的嗎?
其實一直都有人說他太過溫吞良善。
可他並不覺得善良有錯。
蕭雲長微微嘆息,「素聞謝家有『南州蠍』之稱,卻不想生出你這樣一個溫良公子來,旁支謝崢反而更有謝家風貌。」
謝朗垂眸,族人也都這麼說。
說他丟了謝家人的野心。
蕭雲長緩緩蹲下,拿起他手中的木劍,「謝朗,你看。」
謝朗怔怔地抬頭看向他。
木劍的兩面鈍刃在月色下折射著微光,蕭雲長的聲音落在謝朗心中,「謝崢沒有錯,你也沒有錯。」
「但你們都偏頗了。」
蕭雲長摩挲著劍刃,語重心長道:「謝朗,你要看到,劍有雙刃,如此為何不能一面用來殺敵,一面用來護人?」
謝朗愣住了,看著木劍的雙刃。
蕭雲長看著他的眼睛,「你有想殺的敵人,和想守護的人嗎?」
謝朗下意識搖頭,又猶豫地點頭。
他沒有想殺的人。
就算謝崢傷了他,其中也確實有他技不如人之故。
他沒有因此就心生殺意。
但想保護的人……
謝朗眼前卻掠過很多很多張面孔,父母族人、親朋好友、師長同道……
還有提劍上台使出春風化雨的黎亦酒。
他有想保護的人。
謝朗眼中的茫然逐漸散去,化作堅定,「我有想保護的人。」
於此同時,他感到神台清明,前方豁然開朗。
蕭雲長目光欣慰,將木劍放入他手中,「這便是你的道。」
「謝朗,拿好你的劍,朝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不論今後遇到怎樣的艱難險阻,都不要遺忘了今日心境。」
月光下,少年握住劍柄起身拱手,身如玉立,目光堅毅,「弟子記下了,多謝長老點撥。」
蕭雲長笑了,「三日後,你可得改口喚我師父了。」
謝朗一愣,連忙行叩拜大禮,「弟子拜見師父!」
蕭雲長失笑,將一個玉瓶遞給他,「既然你師父都叫了,為師也將拜師禮提前予你吧。」
謝朗鄭重接過,竟是金元丹,感激道:「多謝師父!」
而後他想起什麼,又猶豫地問:「不知弟子能否將其贈與他人?」
蕭雲長笑道:「你說得是黎亦酒吧?不用擔心,她自己有。」
謝朗這才放心收下,又聽蕭雲長意有所指地道:「或許……你會想要一個師姐或師妹?」
「……」
謝朗福至心靈,成了忽悠黎亦酒進入劍峰的人中的一員。
當然,他沒有成功。
而黎亦酒也想好了拒絕五大長老的法子。
轉眼間,擇道日將近。
宗門內的氣氛越發緊張。
第一堂課就被黎亦酒「氣」得「自閉」的掌門蜀三清也出關了。
而且還晉升為了分神大圓滿,距離合體期只有臨門一腳。
蜀三清的修為已有幾百年未曾精進了,眼看天衍宗掌門秦言深修為突飛猛進,清心宗人其實很焦灼。
現在好了,掌門也晉升了,身為靈域第一強者的地位越發穩固,不是秦言深可以輕易趕超的。
清心宗內頓時洋溢著揚眉吐氣的喜氣。
黎亦酒也晉升到了築基大圓滿,只待擇道日過後便突破金丹。
三日轉瞬即逝,不願眾弟子忐忑或期待,擇道日都來臨了。
其中最受矚目的自然是黎亦酒。
她可是創了五大長老爭一人的奇景!
無數人猜測她會拜入哪位長老門下——那自己肯定不要去。
廣闊巍峨的傳道場上。
掌門蜀三清和五峰長老皆以上座,台下弟子人山人海,卻肅穆而寂靜,排列得十分整齊。
「咚——」
悠揚的鐘聲響起。
蜀三清的聲音傳遍道場,「擇道開始,弟子依次上台。」
台下弟子越發緊張。
有人念道:「李義,上台。」
名為李義幸運兒第一個上台,差點緊張得同手同腳。
「可有意屬之道?」
李義磕磕巴巴地道:「沒有,全憑各位長老定奪。」
這顯然是那種天賦不太好,只能碰運氣靠長老撿走的。
須臾,沒有長老出聲。
「請李義下台領取外門弟子腰牌,切勿灰心喪氣,勤懇修煉,靜待下一屆擇道日。」
「下一位——」
李義只好臉色灰敗地下場。
「陸鹿。」
陸鹿深吸一口氣走上台。
「可有意屬之道?」
陸鹿面向火襲月拱手,「弟子意屬煉器之道,懇請火長老教誨。」
火襲月頷首,在手邊的托盤上拿起一塊青色玉佩,看著好她溫聲含笑道:「好徒兒,上前來。」
「請陸鹿上前領取清心令,奉茶行拜師之禮。」
陸鹿呼吸急促,心中大定,清心令是親傳弟子才有的玉佩。
她連忙上前拜師,火襲月贈予了她一個天品靈器作為拜師禮,而後便坐在了火襲月身側。
無數人艷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陸鹿笑容燦爛地對黎亦酒揮手,快來快來,上面視野超好!
黎亦酒好笑地點頭。
擇道有條不紊地繼續,弟子們一個一個上台。
雖然這樣比較消耗時間,但擇道乃修士一生之中的大事,這樣給予了弟子們足夠的鄭重和儀式感。
弟子們有的黯然下台,有的欣喜拜師。
謝朗正式拜師成為蕭雲長的親傳弟子,第一反應也是對黎亦酒笑,快來快來,當我師妹!
黎亦酒失笑搖頭。
越來越多認識或不認識的弟子上台了。
殷蘭竟然真的被符陽子收為了親傳弟子,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端著茶的手都在抖,「拜、拜見師父……」
符陽子哼了一聲,看在今日是擇道日的份上沒有罵她,飲了一口茶道:「畫符的時候要是亂抖老夫抽死你。」
「……」
殷蘭算是明白了,打是親罵是愛,要是廢材符陽子理都不理。
當然,黎亦酒不在這裡規律里。
殷蘭連忙盤腿坐在符陽子身側,而後情緒強烈地瞪著黎亦酒,五十九退退退!別來符峰沾邊!
隨後,余錦也順利入了丹峰,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還好沒有枉費族中栽培,給余家蒙羞。
她在藥無疾身側落座,看黎亦酒的眼神和殷蘭差不多。
黎亦酒就奇了怪了。
為什麼都喜歡看她?
「下一位——」
「黎亦酒!」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像是那種用放大鏡聚集的太陽光,恨不得在她身上灼個洞。
「……」
祖師我可真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