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酒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
待將體內融會貫通的神力運轉一周天后,她長舒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
「真是個大工程……」
神修和靈修果真天差地別。
靈修只需要自己潛心修煉不為外物所影響就好了。
但神修就應該海納百川,切身領會世間千千萬萬的生老病死怨憎會,還得從中堅守本心。
稍有不慎就會被海量的記憶和信徒濃烈的情緒衝垮,不知道自己是誰。
黎亦酒回想起方才自己有一瞬間進入了明家長者的視角,那種有內而發的涼薄冷漠充斥心間、仿佛自己就是那樣的人的感覺,都有些心有餘悸。
這應當就是仇者的念力了。
之後她還遇到了那些死在她手中的外丹修士的干擾。
不過有了明家長者這個前車之鑑,後面便沒有再被影響到了。
江夜雨道:「恭喜天君。」
「……」
一個天君有什麼好恭喜的?
但還好不是太君……
黎亦酒察覺他在「報復」她,傾身就把人撲倒了,「口頭恭喜有什麼用,你倒是拿出點行動來啊?」
「……」
江夜雨再次潰不成軍,擁著她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小聲道:「有人來了。」
「誰這麼不長眼?」
黎亦酒看了一眼緊逼的房門。
只聽齊瀟的聲音響起,「酒宴已備好,前輩出關否?」
黎亦酒這才想起來,「對了,還答應過他們要赴宴呢,現在已經是三天後了?」
江夜雨看著她道:「現在是三年後了。」
「……」
齊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問一遍,但除了第一次略有些遺憾外也沒有多想。
畢竟修真者就是這樣,一閉關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幾十上百年。
黎亦酒這樣已經算快的了。
饒是如此,她也還是有些感慨這時間過得太快了,尤其是這樣放了人家鴿子的情況下。
思及此,黎亦酒遺憾起身,揚聲道:「稍後就來。」
三年沒得到回應的齊瀟大喜,「恭喜前輩出關,您慢慢來,不急!」
「好!」
黎亦酒笑了笑,又戳了戳江夜雨,「另外三個出關了嗎,素威情況怎麼樣?」
江夜雨道:「剛好昨日出關,都突破真君了,不過他還是沒有去與神使相認。」
既然突破了,這點小細節就無關緊要了。
到底是先天神明,不至於真的為了這麼點小事久久停滯不前。
黎亦酒放心了,一把將他拉起來,「那感情好,咱們去喝酒慶祝吧。」
兩人打開房門後,丹鸞等人也迎了上來。
他們看起來又年長了些許,面容沒有之前青澀了。
丹鸞由一名明媚燦爛的少女變成了張揚傾城的妙齡女子,一見到黎亦酒就將她抱住了,「阿酒,你可算是出來了,我三年沒見你了!」
黎亦酒失笑,「這算哪門子三年,眼睛一睜一閉的事。」
「走,去赴宴吧。」
丹鸞仍是嘰嘰喳喳說個沒完,齊瀟一邊帶路也一邊詢問或恭喜他們突破,一行人就這樣慢悠悠地穿過重重宮闈,來到了設宴的邀仙台。
邀仙台靈氣濃郁宛如仙霧,景致也精緻漂亮,很有意境,看起來是特意搭建的。
是個喝酒作樂的好地方。
「幾位神君請上座。」
黎亦酒也不客氣,挑了個位置就倒酒,「遲來了三年,我先自罰一杯。」
眾人連忙回敬,氣氛在她帶笑的一聲「好酒」中變得熱烈。
三年過去,天啟皇和齊瀟都沒有什麼變化,座下的各個臣子以及修士也是。
邀仙台很大很大,之前是用來比武論道的和進行萬人飛升盛會的,周遭的座位呈現螺旋階梯式,萬餘修士都能落座。
而中間的圓台上,正是天啟王朝的皇族馭獸師準備的表演。
幾隻麒麟後裔噴出了炫目的火圈,無數漂亮的五彩靈鳥在空中飛翔,灑下點點靈光。
場面宏大而奪目,可見是費了心思的。
黎亦酒的目光掃過宴會上的所有人,看向不遠處的天啟皇與齊瀟問道:「這三年無人飛升?」
齊瀟嘆息道:「世道如此,何人敢飛升,不如就此在故土頤養天年。」
天啟皇卻搖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豈有幾位神君在前衝鋒陷陣,我等安於享樂之理?」
他對黎亦酒及江夜雨等人拱手道:「我等聽憑君上差遣,如有需要,請務必開口。」
黎亦酒剛想拒絕。
天啟皇又看著座下的眾修士沉聲道:「我們也想討個公道。」
天界死了那麼多人,有那麼多人都是他們的親朋好友,他們做不到無動於衷。
這時天空雲層翻湧,黎亦酒聽到了天道的聲音。
『你莫不是當慣了單打獨鬥,不知道該怎麼統帥萬軍?』
好幼稚的激將法。
黎亦酒無奈,但看著台下無數雙堅毅的目光,她還是緩緩頷首,「自然,每個人都有追求公道的權利,我們為的是共同的目標,也應當群策群力。」
她確實習慣了單打獨鬥,但不代表她喜歡單打獨鬥。
她做的是有利於眾生的事,眾生也合該與她站在一起。
他們願意自然再好不過了。
黎亦酒思忖片刻後,緩緩抬眸,「或許你們可以像我一樣,只成神,不飛升,待到時機成熟,我們攻上天界,一改乾坤。」
周遭霎時一靜,但氣氛卻在她話音落下時變得空前的熱血沸騰。
攻上天界,一改乾坤。
這是一條兇相萬分,也是一條慷慨壯烈的路。
東躲西藏安於享樂有什麼意思,這才是殉道者該有的風骨!
雖千萬人,吾往矣!
黎亦酒看著眾人意氣風發的面容,產生了一個念頭——
她不要當光杆司令。
她要打造一支屬於自己的——百萬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