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祖師再現

  桃花塢主森冷的聲音響起,「阿湫,啟動空間防禦陣。」

  此時阿湫身上不知發生了什麼,明明剛剛還一副靈動活潑的模樣,現在卻麻木得像一個提線木偶。

  她重複了一遍桃花塢主的話。

  「啟動空間防禦陣。」

  霎時間地動山搖天旋地轉。

  方才明明在竹屋前的七位靈域修士眼前一花,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試煉場外的石板上,和黎亦酒以及其他靈域修士站在一起,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圈禁了一般。

  周遭好像什麼都沒有,又好像什麼都有。

  他們忽而莫名感到自己變得無比渺小,好像瞬間便會被這股力量絞殺。

  「發生什麼了?!」

  有人聲音發緊地開口。

  黎亦酒立在中央,看著前方桃花塢的人,道:「有人控制了阿湫,將這裡的防禦陣法啟動了,阿湫作為這片空間的靈體,整個靈域都為她操控。」

  這時立即有人發出驚恐的聲音,「我的靈力不見了?!我的修為沒有!!」

  「我的也是!」

  「完全沒有了!」

  「怎麼辦?!」

  這邊靈域修士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急地亂轉。

  桃花塢的人卻站在外面看熱鬧。

  桃花塢主冷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你們的命也在我一念之間,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就會被空間之力絞殺,奇淫巧技會再多也沒用……」

  桃花塢的人聞言歡呼雀躍。

  「塢主英明!」

  「終於可以殺了這些乞丐了,我都快煩死他們了,會點奇淫巧技有什麼好得意的,而且他們一群螻蟻竟然還妄想掠奪我們祖先的遺產!」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東西真會被他們取了去,還好塢主留了後手!」

  「塢主快殺了他們!」

  「殺!殺!殺!」

  桃花塢主欣賞夠了敵人困獸一樣狼狽的姿態,輕飄飄地對阿湫下令道:「阿湫,殺了他們。」

  靈域修士頓時感到無盡的危險向他們席捲而來,神色驚恐地大喊著。

  「阿湫別聽她的!」

  「她不是你阿娘!你阿娘是明燈祖師!我們是明燈祖師的後人!」

  「阿湫!阿湫——!」

  然而阿湫目光漆黑呆滯,像個漂亮的人偶,完全聽不進他們的話。

  她只是呆呆地重複,「殺了他們。」

  空間之力扭曲成無形的利刃,瞬息間向陣法中央的黎亦酒等人襲來。

  黎亦酒揮袖將礙手礙腳的徒子徒孫們收入空間,同時雙手飛速結印,幾乎看不清殘影。

  蒼青色的力量在她掌心凝聚,而後驟然散開,帶著傾天覆地的威力讓這片危機四伏的空間瞬間歸於寂靜。

  霎時間,世間萬物都靜止了一般。

  如果靈域修士能夠看到這一幕,會震驚地發現,此情此景,和玄天帝君穩定空間漩渦時一般無二。

  黎亦酒也有些感嘆自己還沒成神就把神力用得這麼駕輕就熟了。

  江夜雨這招她就瞅了一眼,沒想到還真能用上。

  希望他不會太擔心。

  黎亦酒將目光從掌心不的力量移開,落在神情凝滯的桃花塢等人身上。

  沒什麼好說的,她只是看向阿湫,神識蔓延過去,同時輕聲道:「寶貝,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誰是你阿娘。」

  阿湫呆呆地看著黎亦酒,此時陣法中央只剩下了她一個人,阿湫的眸子裡也清晰地倒映著她一個人。

  接收到熟悉的神識時,阿湫空洞的眼眸似乎恢復了一絲神采,似有兩股力量在腦海中掙扎著。

  她痛苦地抱住頭,又落下淚來,「阿娘!阿娘!不要走……不要丟下阿湫……」

  桃花塢主見此陰沉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慌張,厲聲道:「我就是你阿娘!阿娘命令你殺了她!」

  桃花塢其他人不明所以,但知道情況危急,也紛紛大聲叫喊著。

  「殺了她!殺了她!」

  「阿秋快殺了她!」

  「塢主才是你阿娘!」

  嘈雜的聲音使得阿湫的神色越發痛苦,「阿娘……我阿娘是……是……」

  模糊的畫面在眼前浮現,似乎也是這樣的情形,無數人圍繞在阿娘身邊高喊著「殺了她」。

  而她在阿娘的手腕上,隱隱錯錯地看到那些人一個接一個倒下。

  尚且溫熱的血液濺在了她身上,使得她有種正和阿娘一起並肩作戰的錯覺。

  可這場戰役太過漫長了,漫長得讓人疲倦麻木。

  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希望阿娘去死……

  阿娘明明那麼好他們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

  不要殺阿娘……不許殺阿娘……

  阿娘……阿娘……阿湫要保護你……

  阿湫要……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殺……

  嘈雜的聲音和記憶重合在一起,無數魑魅魍魎接憧而來。

  「殺了她!殺了她!」

  「殺了明燈妖女!」

  「妖女受死——!」

  阿湫的眼睛越發漆黑,漆黑到隱隱透出幾分血色,像是萬年浸染的血色緩緩暈染了出來。

  「該死的是你們!」

  冰冷聲音響起,殺意帶著狂躁扭曲的空間之力向生源地席捲而去。

  桃花塢等人驚恐瞪大了眼睛。

  桃花塢主急切地喊道:「大祭司救我!!!」

  下一瞬,一股力量攜著桃花的清香拂過,帶著他們瞬間消失在原地。

  攻擊落空的阿湫越發狂躁,這個空間也在她的影響下變得扭曲混亂,「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阿娘!阿娘!」

  「阿娘你去了哪裡!阿娘你別不要我!阿娘——!」

  「一定是你們殺了阿娘!」

  「我要殺了你們!」

  她時而滿身煞氣像是要將周遭所有的一切通通摧毀,時而痛苦脆弱地蜷縮在地哭泣,「阿娘……阿娘……阿湫好想你……」

  直到溫熱的掌心貼上她的發頂,熟悉而溫和的聲音帶著些許嘆息,像風一樣鑽入她的耳朵,「阿湫寶貝,阿娘在呢。」

  「阿娘沒有不要你。」

  「阿娘來接你了。」

  阿湫怔怔地抬起頭看著她,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眼前的血色好像褪去了,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

  這時黎亦酒也慢慢用神識喚醒了她的神智,

  阿湫拽住她的手,感受著熟悉的溫度和熟悉的氣息,目光漸漸清明起來,而後猛然撲進黎亦酒懷裡。

  「阿娘!」

  她渾身顫抖,聲音帶著哭腔,「阿娘,阿湫終於等到你了,阿湫好想你……」

  黎亦酒輕撫她的脊背安撫著,緩緩抬頭看著空間上方。

  懸崖上方的迷霧已經散去。

  這顯然是一個障眼法,用以遮蔽損壞了的空間入口的。

  而此時,方才消失的桃花塢等人就站在懸崖邊上看著她和阿湫。

  除了他們,還有一個人立在他們前方。

  那人身著白色長袍,衣袂上袖有桃枝,身後負著一柄桃木劍,看身形約莫是一名男修。

  只是披風上的兜帽將面容遮掩了,同時施了障眼法,使得普通人看向他的面部,只能看到一團迷霧。

  披風中伸出一隻手,手上握著一隻出現裂痕的青玉鐲。

  他緩緩轉動著青玉鐲,不知做了什麼,阿湫瞬間被一股力量控制化作流光飛向了玉鐲,「不!阿娘!」

  「阿娘——!」

  黎亦酒懷中一空,眸色一沉,緩緩地站起身和他對視。

  對方兜帽里傳出一道音質特殊的男音,乍一聽像是青年的聲音,細聽有又幾分歲月的滄桑。

  他道:「沒想到靈力枯竭的靈域也有閣下這樣的高手,只是閣下一介靈修,身上為何會有神力?」

  黎亦酒嗤笑一聲,「不如你先說說青玉鐲為何會在你手裡?」

  他動作微頓,微微垂首看著她,兜帽里只有一團迷霧,顯得十分詭異,似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須臾,他看著手中的青玉鐲,緩緩開口,「閣下有備而來,在下也不瞞你,此物乃萬年前內丹道開創者明燈祖師之遺物。」

  「如今原主已逝,落在誰手裡都是緣分,閣下以為呢?」

  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桃花塢主等人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大祭司你說什麼?!這還真的是他們那什麼祖師的東西?!」

  大祭司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同修內丹道,明燈祖師也是你們的祖師。」

  桃花塢主等人神色如遭雷擊。

  黎亦酒冷淡地開口,「別亂認祖宗,祖宗也不是什麼東西都收的。」

  桃花塢主等人本就對自己多了個祖宗的事感到難以接受,聽到她的話愈發惱怒,「你算什麼東西?!就算我們的祖宗跟你們一樣,那我們也是祖師座下最出色的弟子,豈是你們靈域那些不堪一擊的東西可以比的?!」

  「肅靜。」

  大祭司抬手制止了他們的喧譁,再度將目光投向黎亦酒,似乎帶著些許思量,「閣下稍安勿躁,你來此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這些天才地寶。」

  他拿起手中的青玉鐲,聲音帶著幾分安撫之意,「既然明燈祖師是你我共有的先祖,她的遺物均你一些也未嘗不可,同為內丹後人,何必爭個你死我活?」

  「大祭司不可……」

  桃花塢主等人試圖開口,卻被一道力量封住了嘴。

  大祭司繼續看著黎亦酒道:「在下常年閉關,疏於管教,還望閣下海涵,對於我的提議,閣下以為如何?」

  桃花塢主等人說不了話,只等認命地噤聲,恨恨地看著懸崖下的黎亦酒。

  冷靜下來之後他們也明白大祭司的意思,雖然靈域其他廢物不堪一擊,但這個人實在深不可測,空間之力竟然都奈何不了她。

  與其爭個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不如趕緊給她點東西打發走。

  可道理是這個道理,他們還是覺得不甘心。

  不論這些東西是哪個祖宗的,既然落在他們手裡就是他們的了!

  他們就靠著這些東西修煉延續呢,憑什麼分給別人?!

  這時候跑來要算什麼事兒?!

  他們憤怒地瞪著黎亦酒,活像她搶了他們全家。

  她最好別太貪心,拿幾樣東西就趕緊滾出他們桃花塢!

  「均我一些?」

  黎亦酒重複了一遍大祭司的話,緩緩摘下面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陶五公子,萬年不見,你腦子不見長,臉皮倒是厚了不少……」

  大祭司的瞳孔驟然緊縮。

  霎時間,他呼吸一滯心跳驟停,仿佛回到了萬年前和那個人的初遇。

  他本為陶家五公子,聲稱厭倦紛爭離開陶家遊歷四方,實則是因為天賦低劣被家族捨棄。

  逃亡了不知道多久,他找到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然而同時抵達那裡的還有另一個人。

  那人坐在溪邊石上拭劍,婆娑的樹影中的背影看著極其寧靜美好。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忍不住撥開枝丫看得更清楚一些。

  注意到她的一塊紅色的衣擺浸入了水中,他正要出聲提醒,卻看到那衣擺緩緩在水中的暈開一縷縷鮮紅,順流而下。

  淡淡的血腥味兒伴著山間的清風吹了過來。

  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紅的不是她的衣擺,而是衣擺上的血跡。

  一陣寒意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多年東躲西藏的經歷使得他警鈴大作,正要離開。

  對方卻恰好回頭看向他,聲音似乎帶著些許倦怠,「剛擦乾淨劍呢,你來得真不是時候……」

  她的語氣那樣平靜,可殺意卻洶湧如潮。

  尤其是那張令天下修士都如遭夢魘的面容,更是他涼透了四肢百骸僵立在原地。

  「嗯?」

  她似乎發現些許不對,挑眉看著他,「這麼弱的沒見過,你是哪家小孩兒,叫什麼,幾歲了?」

  「說來聽聽,姑奶奶心情好指不定能給你插塊碑。」

  他渾身僵硬,聲音發緊地開口,「在下陶家第五子,名陽春……」

  對方頓了頓,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思索,隨即瞭然道:「原來你就是陶家那條漏網之魚……」

  漏網之魚?就在陶陽春不解的時候。

  她對他莞爾一笑,「巧了不是,我剛滅了你全家。」

  陶陽春既在那驚鴻般的笑容中失神,又在她輕描淡寫的話語中感到毛骨悚然。

  亦如此情此景,此時此刻。

  那個令天下修士聞風喪膽的明燈魔女再次一次出現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