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鈺是一個活得很規律的人,對於時間的安排一向很合理,他對於自己的生活跟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都一清二楚。記住本站域名
他嚴謹細心,基本沒出過什麼錯,也從未出過什麼大亂子——直到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醫務室只有兩個人預約,一個是要來進行心理評估測試的諾蘭,另外一個就是申請進行精神力療養的宋津。
星雲系統上顯示諾蘭預約的測試時間是下午一點半,一般的心理評估測試通常情況下只需要三十分鐘左右就可以完成,留出的時間很充足。
前提是如果利未安森沒有跟著一起來的話,或者他看了論壇的八卦,知道利未安森跟宋津不對付的事情也好。
可惜沒有如果。
……
在利未安森看來,所謂的心理評估只是走個過場而已,對於維持S級的心理健康並沒有什麼用,至少並不比那些儀器更準確。
每一次都是令人厭煩的詢問與千篇一律的問題。
從在養育中心的時候起,類似的測試就做過不知道多少遍,每隔一段時間的檢查與檢測次數足以讓人厭煩。
還有那些校醫也讓利未安森感到不舒服,對待他們的態度跟看向他們的眼神,不是恐懼就是漠然,要麼就是厭惡,偶爾還會有同情,但也格外克制與稀少。
其實利未安森對此倒是沒有什麼不滿,畢竟沒有人會永遠受到別人的喜愛。
他小時候對待測試還很認真,哪怕有些問題很冒犯,也仍舊認認真真地如實回答。
只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大,他的危險性逐漸上升,在校醫們進行詢問的時候,利未安森不得不在束縛器上戴上特製的鎖鏈,手腳也必須用束縛帶束縛住。
而且校醫們提問時永遠叫的是他的編號,而不是名字,仿佛他們並不屬於人類一樣。
雖然帝國軍校醫療室的校醫是少有的不那麼讓人討厭的那類,偶爾會叫利未安森的名字,還會插渾打科,講一些玩笑話,問問利未安森在聯賽上的事情。
但仍舊與他們刻意保持了距離。
利未安森對校醫的舉動表示理解,但是這不代表他不難過。
「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你天真的原因。」
諾蘭對此不可置否,他以一種冷靜又殘酷的語氣道,「你應該早就習慣這種情況了,不是嗎?」
「我為什麼要習慣。」
利未安森很不服氣,「哪怕有那麼多人喜歡我,但我還是討厭被人討厭。」
聯賽上為他歡呼的觀眾成千上萬,每次利未安森在個人賽上擊敗對手,望向觀眾席的時候,那些歡呼便越發震耳欲聾。
無數人狂熱地呼喊著他的名字。
在S級當中,他的粉絲也是最多的,還有人會專門為他進行應援,在觀賽席上穿著顏色跟他的發色如出一轍的衣服,他們樂此不疲地討論著屬於利未安森的一切。
與他們一起的幾個S級在一條岔路上與他們分開,諾蘭與利未安森則是走向醫療室的方向。
諾蘭抬手將自己的銀色長髮撥到背後,淡淡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一件事。」
「不管是喜歡還是厭惡,它們本質上其實並沒有不同。」
因為這並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而是自覺身為人的「人類」對低等的野獸的感情。
傲慢又高高在上。
利未安森在這些方面總是過於天真。
諾蘭壓低了聲音,「想想他們在歡呼的時候喊的最多的都是什麼吧。」
「殺死他,他們在慫恿你殺死你的對手,在人對人的格鬥場上他們會這麼喊嗎?」
還沒等利未安森開口,諾蘭便給出了否定的回答,「不,他們不會,因為只有野獸殺死野獸是不需要被懲罰的。」
在聯賽上,S級之間的廝殺會最大限度地激發出他們的獸性。
而大部分血脈暴動也都發生在這種時候,因為為了充分地發揮實力,官方甚至還會特意停掉他們的抑制藥物,在這種殺紅了眼的情況下,哪怕死亡也是合乎規矩的。
殺死對手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利未安森雙手插兜看向一望無際的天空,他仍舊是那副輕佻散漫的神情。
「無所謂,我始終是我自己。」
他才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利未安森想。
他快走幾步,搶在諾蘭前面打開了醫療室的門,故意大聲道,「我來做心理評估測量,李醫生。」
李醫生最痛恨的事就是加班,以及沒有預約的人上門,這個人特指利未安森。
這個鬍子拉碴的校醫會氣到一邊眉毛亂飛一邊在他旁邊絮絮叨叨為什麼不提前預約。
利未安森甚至還特意拉長了聲音,顯得黏黏糊糊的,他迫不及待想看校醫氣急敗壞的模樣。
只是醫療室內的並不是李醫生。
而是一個姿容端麗的青年,他一身白色制服,原本正站在書架旁邊翻看一本厚厚的書,聽到聲音就抬頭看向利未安森。
他有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裡面凝結了一束溫暖的光一般。
利未安森停在原地,注視著他。
顧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他沉吟半晌,將書合上,放回書架,「你好。」
「忘了告訴你。」諾蘭繞過利未安森,走進醫療室,慢吞吞道,「系統顯示今天下午的值班醫生不是李醫生。」
顧鈺附和,「是的,李老師是今天上午的班。」
如果不出意外,校醫會在下個學期教醫療兵,對顧鈺來說,叫老師怎麼都不會出錯。
顧鈺引著兩人在沙發坐下,給兩人端了杯水,然後在他們的對面坐下。
他語氣溫和地開口詢問,「請問兩位都是來做心理評估的嗎?系統上顯示只有一位進行了預約。」
利未安森雙手捧著那杯水,這使得他顯出幾分乖巧來。
一直以來,利未安森身邊不是同伴就是上級,在其他人——無論是校醫亦或者是養育中心的老師——那邊通常都得不到回應,或者說他們只會回答應該回答的話,一板一眼的,如同一個機器人。
無論他怎麼嘗試交流,唯一一個會回應的也就只有一個李校醫而已。
極少被人以如此平等又溫和的態度對待,這讓利未安森有些不知所措。
他乖巧地坐在沙發上,捧著那杯水眨了眨眼,露出一個毫不吝嗇的笑容,招搖又張揚。
利未安森面不改色地撒謊,「我好像忘記預約了。」
諾蘭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沒有預約也是可以做的。」顧鈺對病人一向寬容。
「現在也可以進行臨時預約。」
他說著調出系統,「請報一下名字,編號,以我做一下臨時登記。」
登記完。
顧鈺查看了一下時間表,「只是接下來可能要抓緊些時間,下午三點有人預約了要進行精神力療養。」
「精神力療養?」利未安森察覺到什麼,他想了想,從喉嚨里滾出一聲笑。
「宋津是吧?」
任務過後,指揮官的精神力會大幅度消耗,自行恢復需要的時間太久,需要輔助療養。
醫療室的預約系統是對外開放的,可以查看預約的人的名字,諾蘭從上面確認了一下,「確實是他。」
顧鈺敏銳地感覺事情不太對,他看向兩人,歪了歪頭,「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
利未安森語氣輕快,他笑起來很是好看,格外招眼。
就連陽光也格外偏愛他,一束光恰好透過窗,落在他發上,於是那頭顏色極淺的金髮的金色便越發耀眼,仿佛顏色在流動一般。
「我們跟他認識,就想著到時候打個招呼。」
「利未安森。」諾蘭警告似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不要惹事。」
顧鈺瞭然,知道利未安森跟那個叫宋津的怕是關係不太好。
「招呼還是私下再打吧。」
他起身,示意利未安森與自己一起進入問詢室。
不管怎麼樣,先給麻煩的那個做完測試,讓兩個人別碰面就行,顧鈺想。
至少別在醫療室內起衝突。
問詢室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椅子上還有束縛帶,以及用康曼德金屬做成的一條鎖鏈。
康曼德金屬是迄今為止唯一一種可以短時間完全壓制住S級精神力的金屬,不過缺點也不少,一是效力不長,戴久了會產生免疫,而且太貴了,還不具有可逆性,在他們血脈暴動的時候沒有任何效用。
束縛器上有個金屬環,就是專門連接鎖鏈的,每次醫生扣上這個的時候,利未安森都會不耐煩,這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只寵物。
顧鈺顯然不太熟練,他沒有看到那個金屬環在束縛器的哪裡。
「抱歉。」他輕聲道,然後撩起利未安森後面的碎發,露出那個金屬環。
指尖從前至後,在項圈上繞了一圈,偶爾會碰到他脖頸上的皮膚。
溫熱又輕柔。
因著這個舉動,利未安森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竟然難得順從地隨著對方的動作低下了頭。
在金屬鎖鏈「咔噠」一聲被扣上的時候,利未安森才清醒過來。
他不大高興,緊緊抿著唇。
但是那人又蹲下來,低著頭給他扣束縛帶,毫無防備地露出後頸。
白皙又纖細,仿佛一折既斷。
面對一個S級,怎麼能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呢?利未安森想。
顧鈺一邊調整束縛帶的鬆緊,一邊問他這個程度是不是太緊。
在那一瞬間,利未安森忽然就不生氣了,他覺得被帶上鎖鏈也不是那麼難受,如果給他戴上鎖鏈的人是顧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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