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看著發呆的全小四，問道:「四哥，離開大同，我們去哪裡？」
全小四也不知道去哪裡……
去西安，那裡百年之內沒有大的戰亂了。頭腦里的聲音又跳了出來。
全小四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你說，這個時候，為什麼趕我們走呢？留在大同，還有活路；出了大同，就我這髮辮，立即就會被韃子盯上……」
「就是換個髮型，有什麼大不了的？金錢鼠尾，這髮型多酷啊？」頭腦里又跳出那個聲音。
「滾！身體毛髮，受之父母，豈能說剃就剃？還不如砍了我的頭！你啥都知道，你說說，現在怎麼辦？」全小四繼續嘟囔著。
「四哥，你在和誰說話？」一直和半大小子尚喜往車上裝東西的小芳看全小四失魂落魄的樣子還一直嘴裡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麼，就問了一句。
「沒什麼！」全小四回了一句，又嘟囔起來。
——依我看，現在離開大同，是你最好的選擇！
「為什麼？現在大同的反清復明的形勢已經是箭在弦上，正是用人的時候！」
——因為大同在清軍的紅夷大炮轟擊下終將失守，清軍對大同進行了屠城，只有極少的投降的人活了下來！
連紅夷大炮都知道，全小四不知道怎麼反駁身體中的這個鬼。
「這麼說，姜大帥和李大人現在讓我離開大同，完全是特殊照顧我了！」全小四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稀里嘩啦的。
——我看也未必！他們要是知道大同反清終將失敗，是否還會起義？但他們讓你走的背後目的，我也不知道！
這個鬼也有不知道的。
人心最難測！連鬼也不知！
全小四把姜鑲給的一匹老馬套上車，把風帽扣好，披上披風，手拿長槍，把繡春刀掛在腰間，翻身上馬，對在車裡的尚喜和小芳問道:「尚喜，那個連環弩都裝滿箭了？」
「爹，好了！」
「小芳，那個三眼銃裝好火藥鉛彈了？」
「裝好了！四哥，那個吳千戶會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們嗎？」小芳不理解一個女人為什麼不能放過自己和孩子。
「不知道！」全小四是真不知道！
全小四在大同西門，看到李長年和姜鑲帶著頂盔摜甲的二百多邊兵站在城門處，在馬上抱拳對二位大人說道:「感謝二位大人一直以來的照顧。全小四銘記於心！告辭！」
姜瓖遞給全小四一塊腰牌，說道:「全兄弟，你沿著我邊兵駐紮的防區走！他們都會沿途保證你們安全的！我派二百弟兄送你一程！」
「多謝大帥！」
全小四雙腿一夾戰馬，馬蹄聲聲，走出了大同。
雖說是官道，可也是遍處都是枯萎的雜草，看著荒涼無炊煙的道路兩旁和不時映入眼帘的森森白骨，連年的兵災和滿清的苛捐雜稅，讓富饒的三晉大地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機。
全小四策馬登上高處，看向身後的大同城牆已經模糊，如果真如那個鬼所說的，過不了多久，大同就將是人間煉獄。
對面山脊上出現了兩個騎馬的人！
該來的總會來！
雖說姜鑲很是大方，一下就給了兩百騎兵護送，可載有小芳、尚喜的大車行進速度還是很慢。
全小四看著崖壁下官道，看著道旁崖壁上的石窟和歷經千年的佛像，問旁邊的百戶:「這是什麼地方？」
「武周山！」
全小四說道:「這是一個埋伏的好地方，在洞窟里藏上千八百人，輕而易舉！讓弟兄們分成兩部分，一百弟兄先行衝過去，守住出口，看看有什麼動靜？防止被韃子堵在這狹窄的官道上！」
百戶打亂了原來的編組方式，把每個小隊士兵分成兩組，也就是前一百弟兄和後面一百的弟兄都是每個小隊的一半人數，而不是一半小隊數。
全小四看著這種不符合常規的做法，很是驚訝:十個完整小隊和二十個半拉小隊的人數相當，可戰鬥力是完全不一樣的。
也許，這是大同衛所不一樣的地方吧！
隨著百戶的一聲令下，一百人馬隊按雙列縱向向前衝去。
一百匹戰馬快速衝過這一段狹窄的官道，一切正常，只在官道上留下一路低矮的塵土。
全小四密切關注著洞窟和崖壁上的動靜。
全小四催動戰馬，徐徐在馬車前開路，眼睛卻盯著一側的石窟。
那些高大的佛像慈眉善目看著千年來的世道變遷，依然包容著世人的貪婪自私，野蠻殘酷……
深邃的石窟像一個個要把人吞進去的惡魔之口！
馬車行進到半程的時候，空中響起一支穿雲箭！
「小心！」
幾支流星一般的飛矢從山洞裡面飛了出來。
「哎呀」
有人中箭落馬！除了百戶，還有幾個邊兵！
全小四撥轉馬頭，立在馬車受攻擊的一側，舉起盾牌。
後面的邊兵也快速舉起盾牌形成一個單邊一字長蛇陣。
冷兵器的戰場就是這樣，都得先自保！一旦受傷，估計就是個死！想讓別人救你？咋救？每個人都要穿幾十斤的盔甲，生死相搏後，早就筋疲力竭，還剩點力氣還要保命呢！從戰場上下來，缺胳膊少腿還能活著，那是祖上積德了！至於誰能自保成功，那得靠老天爺保佑！
「先不要管我！發旗語！讓弟兄們不用等我們！」掉落馬下的百戶口吐鮮血還依然含糊著發號施令。
全小四還沒明白啥意思，就見傳令兵舉著藍綠兩面旗子對著先衝過去的一百邊兵揮動著旗語。
只見遠處那一百邊兵看到旗語，沒有任何回撤伸出援手的意思，掉轉馬頭，繼續向前飛奔。
對面射來的弓箭並不密集，見這邊舉起了盾牌，就停止了射箭。
全小四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被包紮的百戶，馬上又轉回頭盯著對面崖壁上黑洞洞的石窟，問道:「你為什麼讓那些弟兄走？他們應該回來！敵人沒有多少人！」
百戶的箭傷還是很重，對方應該是個轉向神箭手，這一箭奔著他的咽喉來的，因為百戶抬頭看向穿雲箭，才讓箭偏了一點，但也從斜上方穿過了脖頸，躲開了氣管和頸動脈，插在肩頸後面的肌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