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懵逼的全小四扶著城牆站起來,艱難地把像灌了鉛塊一樣的胳膊抬起來,抱拳躬身,問道:「全小四不知道罪在哪裡。還請總督大人明示!」
跟著洪承疇的一眾將官也是莫名不已,靜靜的站在洪承疇身後,也想聽聽這個剛剛殺出重圍的全小四罪在哪裡。
洪承疇說道:「剛才本帥見你完全有能力掩護更多的明軍撤回松山,可你卻不顧那些受傷弟兄死活,在完全能夠自保的前提下,一個人撤回了松山。你這是戰場怯戰的表現!」
「大帥冤枉啊!」全小四分辯道:「的確,是有一些受傷的弟兄落在了我的後面!可要說我在自保的情況下,不顧弟兄的死活而撤回松山,那就冤枉了全小四!」
「你且說出道理來!」洪承疇給了全小四一個機會。
全小四大聲說道:「大帥試想一下,就算我肯等那些受傷的弟兄,可他們的速度肯定沒有後金軍來的快。等我們弟兄會集多了,必然會等來後金的一陣箭雨。到那時,別說那些弟兄,我能不能還在這裡回大帥的話,也未可知!」
「放肆!你說了這麼多,我看就是在給自己的膽怯狡辯!難道是本帥冤枉你了?」洪承疇怒喝道:「來人!先給我拿下!三日後問斬!」
多年的征戰,無數次的死裡逃生,全小四明白:洪承疇在人數糧草占優的情況下大敗,需要找人頂罪,需要殺人以立軍威,而自己就是那個十三不靠的枉死鬼!
剛才被全小四救下的明軍士兵跪下一大片,哭求大帥刀下留人!
全小四也不再分辯,解掉身上的盔甲和腰裡的繡春刀。
監軍太監看到繡春刀,上前對洪承疇說道:「大帥,這個全小四是南部府司的錦衣衛總旗官,官階雖然不高,可畢竟是個錦衣衛,最好還是收監,日後交給南部府司自行處理為好!不知道大帥意下如何?」
曹變蛟也上前說道:「大帥,全小四雖有不妥之處,可在剛才的情形也是無奈之舉。現在殺掉他,那些被救的兵士可能會有不服。還請大帥三思!」
松山副將夏成德也說道:「大帥,我剛剛清點完人馬。現在松山城裡只有一萬三千多殘兵。目前實不易再殺掉這個熟悉遼東地形的全小四。不如現在讓他戴罪立功。」
洪承疇思慮再三,方才說道:「全小四,本帥先暫且把你的項上人頭寄存在你的脖子上,以觀後效!」
全小四無奈地說道:「多謝大帥不殺之恩!」
說完,全小四頹然地靠著城牆上滑落坐在地上。
曹變蛟見洪承疇轉身走了,立即招呼手下,七手八腳地抬起全小四送回住處。
全小四喝了點水,總算有了點力氣,抱拳說道:「多謝曹總兵出手相幫!」
曹變蛟說道:「兄弟,要說謝,也是哥哥我謝你才對。要是沒有你昨夜冒死相救,我就交代在後金大營了。」
曹變蛟嘆口氣說道:「大帥未必不知道你冤屈。可你也知道,松山大敗,已成事實。以目前外無救兵,內無糧草的情況,突圍已經沒有可能了,只能堅守待援。」見全小四沒接茬,接著說道:「曹某揣度此時大帥的心境,他或許會想起熊廷弼、孫承宗、袁崇煥,想起莫名其妙戰死沙場的前任總督盧象升,想起自己的老同事孫傳庭,想起不久前被崇禎皇帝下令殺死的三十多位高級文武官員。這些官員中,確有罪有應得者,而多數則是無辜的,甚至還有的人根本就有功無罪。如今,大敗!你又是錦衣衛……」
全小四現在才轉過彎來:原來洪承疇是怕自己用秘密渠道上報朝廷,而陷自己於險地,才想到要除掉自己的。
全小四看著曹變蛟陰晴不定的眼神,忙起身說道:「總兵大人,今日之情勢亦非大帥一人所能挽狂瀾。弟兄們長年半餉而不得,自己拼命都不能保證家人衣食溫飽,哪還有什麼鬥志?我就是孤身一人,也時常捉襟見肘,也不知道那些廟堂高官是怎麼想的?哪還有興致編排大帥的過錯。如今的錦衣衛,已經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次如能僥倖活命,屬下已有去意,找一僻壤,種兩畝薄田,苟延一生。」
曹變蛟哈哈笑道:「倒也不至於!真能逃出這松山城,兄弟到我那去!曹某人必不會虧待你的!現在城裡突然少了十分之九的士兵,糧草暫時無愈。不過,最近兄弟還是老實待在這裡,以免讓大帥起疑!」
全小四當然明白:崇禎皇帝朱由檢繼位,為了大力改革朝堂朋黨之爭,在東林黨人的鼓惑下立即罷免了魏忠賢。東林黨人掌握實權,掃除了大量專權製造冤獄的宦官錦衣衛。如今的錦衣衛,是最好的背鍋俠。為了活命,曹變蛟所言確實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