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楚洮和楚星寧騎車上學,路過最後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楚洮減慢車速,猶豫道:「哥,要不你先去學校吧,我買點東西。」

  楚星寧看起來依舊倦倦的,連眼睛都不怎麼睜得開。

  但他還是停下車,單腿撐在路上:「我等你吧,不著急。」

  楚洮渾身一僵,手指緊緊攥住車把,抿了下唇。

  他是想去看看,衣服洗得怎麼樣了,昨晚老闆再三保證會洗,不出意外的話,今早就可以取了,他想早點還給江涉,也省的麻煩。

  但楚星寧在身邊,就有點不好辦。

  楚星寧艱難的抬起眼,雙臂抱著胃,有氣無力道:「怎麼了?」

  楚洮眼神一閃,下意識摸了摸鼻尖:「沒什麼,我還是不買了,怕同學都給我分沒了。嗯…但陶松有件衣服好像是在這兒洗的,我幫他看看怎麼樣了。」

  楚星寧垂著頭,輕輕晃著腦袋:「那你去吧。」

  楚洮:「你沒事吧?」

  楚星寧搖頭,抱著胃,連一個字都不願多說了。

  楚洮只好飛快的朝洗衣店騎去,早上的風又冷又烈,這地方又是個四通八達的風口,吹得他眼睛都快掙不開。

  等差不多快到了,他直接壓著馬路牙子騎上去,自行車猛地一顛,停在洗衣店門口。

  灰突突的玻璃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面的膠水糊的不夠嚴實,A4紙一半黏在玻璃上,一半飄在風裡被吹得撲啦啦響。

  黑色加粗的字體迎風飄揚,仿佛一位揮舞著手臂扭捏著腰肢的媽媽桑。

  【老闆因急事回老家,下周一回來,如有必要,電話聯繫。】

  楚洮:「……」

  楚洮:「!!!」

  鐵門關著,裡面一絲光亮都沒有。

  楚洮不信邪的跳下車,咣咣砸了兩下門。

  毫無動靜。

  他不知道江涉家有多少套校服,但據他了解,普通學生都是一人兩套換著穿,如果江涉沒有囤積校服的癖好,或者十分不愛乾淨,那他周末必然是會換一套校服的。

  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這特麼讓他上哪兒弄一條校服褲子去。

  就算弄到了,要是讓江涉知道不是他原來那條,會不會事情更糟?

  這大佬不會有在褲子上做記號的心機吧!

  他長嘆了一口氣,扶起車子,快速朝回騎。

  再不抓緊,上課要來不及了。

  楚星寧看見他還問:「陶松的衣服洗好了嗎?」

  楚洮鐵青著臉,搖搖頭:「老闆臨時有事,回老家了,下周一才能回來。」

  楚星寧蹙了蹙眉:「他為什麼不在家洗衣服,非要送到洗衣店去?」

  楚洮抖了抖校服領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他傻唄。」

  就算他真把江涉的校服拿回家了,他媽肯定也分不出來。

  他確信,宋眠對他的關注還沒到這種程度。

  早知道就應該拿回家。

  到了學校,他們在熟悉的胡同口鎖了車子,楚星寧突然原地站住,弓起背,抱著肚子不做聲。

  楚洮嚇了一跳,趕緊扶住他:「哥你怎麼了?我送你去醫務室吧!」

  楚星寧半天才站直身子,蒼白著嘴唇道:「沒事,就是想去衛生間了。」

  楚洮一路把他送到衛生間門口,楚星寧催他趕緊回班級。

  楚洮猶猶豫豫不肯走,但這時,早自習的鈴聲響了,各班的值日生也都相繼回了班級。

  楚星寧道:「我真沒事,能不能別把我看的那麼慫。」

  楚洮只好道:「那你要是不舒服,就讓人去三班找我。」

  值日生一走,走廊里靜悄悄的。

  有的班級已經開始晨讀了。

  路過普通班的時候,楚洮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默默看了兩秒。

  普通班的門沒關緊,透過一拳寬的縫隙,他還能看見裡面早讀的樣子。

  整整齊齊有條不紊,所有人都在為考一個好大學而努力著。

  朝陽透過純淨的玻璃,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道斜斜的痕跡,光線太過耀眼,有人鬧著晃眼,靠窗那排的學生「刺啦」一聲把窗簾拉上,將所有的光線阻擋在外。

  吧嗒。

  教室里的白熾燈被點亮,班主任敲敲黑板,不厭其煩的嘮叨:「一會兒聽寫啊,現在好好背,還有五分鐘。」

  楚洮之前的座位,被一個後排的同學占上,而陶松正貓著腰在桌面下忙活著什麼。

  只有楚洮知道,他在打小抄。

  以前楚洮在的時候,陶松從來不用做小抄,因為楚洮都會告訴他,有時候甚至偷偷幫他寫一兩個。

  現在,他的桌子,他的椅子,他的桌布甚至是他的同桌,全都有了新的主人,再也不屬於他了。

  楚洮突然有點想哭。

  曾經覺得習以為常的生活,每天幾乎十幾個小時見面的同學,現在都變成了過去式。

  他不清楚自己會被三班排斥多久,也不知道江涉得知校服取不回來會怎麼對付他。

  想著想著,楚洮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憋回去。

  楊老師的話不是沒有打動他。

  他何嘗不想換個班級,可是……昨天回家他剛一說話,就被宋眠給打斷了。

  他要是再提換班這種要求,恐怕會給父母添更多麻煩。

  他沒法靠別人,只有自己。

  哪怕在這樣的班級,他也得克服困難,考個好大學。

  可是如非必要,誰情願在困難模式里練級呢。

  楚洮輕嘆一口氣,拎包上了四樓。

  三班果然還沒來幾個人,又或者來的人跟著掃除隊伍跑出去玩了。

  早自習對他們來說,就跟隱形課間沒什麼兩樣。

  他看向自己的座位。

  椅子上被人踩了幾個鞋印。

  連鞋底的紋路都清晰明顯,泥還沒幹,顯然剛踩上不久。

  他連是誰都不知道。

  楚洮定神看了幾眼,冷靜的放下書包,去飲水機邊取了抹布,朝衛生間走去。

  他挽起袖子,打開水龍頭,將擦黑板的抹布扔到水池裡衝著。

  早春的天氣還很涼,尤其是清晨,只有十來度。

  水溫也不高,冰涼的水打在他手上,很快就帶走了掌心的餘溫。

  楚洮將發紅的指尖撐在洗手台兩邊,緩解一下凍得發麻的神經。

  水嘩嘩的流,他抬頭看了一眼鏡子。

  頭髮被風吹得凌亂,從家裡到學校這一路灌了的風,肚子也不是很舒服。

  校服沒取到,椅子上也不知道被誰踩了多少腳。

  楚洮苦笑一聲,狠狠咬住了腮肉,嘴裡隱約嘗到了一點血腥的味道。

  江涉吃完了煎餅果子,嫌棄一手的蔥花味,決定先去衛生間洗個手。

  還沒推門進去,就隱約聽到了抽涕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

  學校里Omega和beta公用一個衛生間,alpha用一個衛生間。

  顯然在裡面抽泣的是個alpha。

  江涉心裡有點煩。

  他只想來洗個手,真不打算觀摩哪個矯情逼在廁所里做作。

  本來想轉身走,可一想就洗個手的功夫,他就懶得折騰了。

  他毫不客氣的抬腿把門踢開,朝里掃了一眼。

  楚洮被驟然的響聲驚到,下意識朝門口望去。

  他正好和江涉對視上。

  江涉一眼就看到了楚洮泛紅的眼角。

  這是他第一次,從這雙桃花眼裡讀到一秒鐘的脆弱。

  但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覺得,楚洮的眼睛很漂亮。

  楚洮的眼瞼很薄,淺的仿佛能看清上面細細的血管,濃密的睫毛略微髮捲,在眼尾老實的收攏。

  瞳仁沾著水光泛著紅意,仿佛黑夜裡隱在雲後的圓月,皎潔,神秘,固執,讓人無計可施。

  你知道那會有多美,你知道那會有多難得。

  江涉一時間看的有些呆了。

  楚洮愣了一秒,便慌張的低下了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用手捧起冰涼的水,往自己臉上潑去。

  驟然的涼意冰的他渾身一抖,但心裡的那點委屈也在頃刻間消失殆盡。

  水珠順著他的臉滴答滴答的往下流,順著頎長的脖頸,略過圓潤的喉結,一路蜿蜒到衣領里。

  楚洮微微喘息,快速擰乾了抹布。

  他顧不得擦擦臉上的水,繞過江涉打算拉門。

  江涉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江涉心頭微顫,皺眉道:「你哭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江涉:哭的老子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