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蘇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他有這麼多的毛病。
孤僻，不好相處，性子冷淡寡情，愛說謊，話里話外就差說他是個問題兒童了。
他看著那對夫妻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心也在一點點往下沉。
觸手可及的希望好像下一秒就會不見。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我感覺我自己像個垃圾，一文不值的垃圾。」
沒有人會要他，也沒有人會愛他。
就像那個女人說的一樣，他這樣的賤人，婊子，是不配擁有愛，不配擁有家的。
安離的眉心狠狠皺起。
她驀地上前，抱住了他。
凌蘇渾身僵住，下巴搭在她的肩上。
「不是的，你不是垃圾，你很好，你值得被愛。」
女孩用輕柔的聲音哄道，一手繞到他身後，輕輕拍著青年的背。
低低的呢喃仿佛在唱搖籃曲。
凌蘇沒有說話，只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半晌，男聲才在安離耳邊響起。
「抱完了嗎？」胸腔在震動，「你以為這是在玩家家酒嗎？」
「安離，你不會這麼蠢吧，以為給我個擁抱，就能開解我嗎？」凌蘇扯了扯唇，「我不是三歲小孩了，想要交換情報，總得拿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吧。」
安離緩緩鬆開他，一臉認真地看著青年的雙眼。
凌蘇被她的目光弄得很不自在。
沒一會，他像是泄氣般偏過頭：「行了行了，別盯著我看了，你贏了，我認輸行不行？」
安離勾看著凌蘇微紅的耳垂，勾了勾唇。
「我沒有開解你，我只是在告訴你一個事實。」
她輕聲道：「除了你父母以外，還有別人喜歡你，他們甚至跟你素昧平生，只是在熒幕上看見你，一顆心就為你瘋狂跳動。」
凌蘇沉默了一瞬，而後扯了扯唇：「他們喜歡的也不過是我的臉而已。」
安離沒有反駁，只是用平淡的語氣陳述道：「光喜歡你的臉的人怎麼會在你墜海的時候擔心你的安危？怎麼會在你被公司雪藏的時候想辦法為你打榜拉數據，到處安利？」
「臉的確是別人認識你最直接的方式，他們剛開始可能也的確是因為你的臉粉上你。」
「但是光有顏值的愛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他們從你的臉開始了解你，最後卻被你的作品，你的人格，你的精神打動。」
「凌蘇，你可以看看，最最喜愛你的那一批人，哪怕是在你默默無聞的時候，他們也在竭盡全力地想要看到你，想讓你發光發亮。」
安離將點開凌蘇的微博，然後將手機遞到青年面前。
【蘇蘇什麼時候才回來呀？】
【最近都沒看到蘇蘇的新作品，饑渴等待中！！蘇蘇快出來營業啦！】
【蘇蘇是不是上次墜海身體還沒養好呀？不著急工作哦，身體最重要~】
【樓上姐妹說得對，不管怎麼樣，我們粟粉會一直陪在蘇蘇身邊的！】
【蘇蘇要快點好起來哦~】
……
【蘇蘇終於接新綜藝啦！又要見到蘇蘇啦哈哈，好開心~】
【蘇蘇不在的時候感覺自己上班都沒有動力，今天剛打完通勤就看到蘇蘇的通告啦！瞬間激情滿滿！上班也有精神了~等著下班之後看綜藝為蘇蘇打CALL！】
【蘇蘇在綜藝里的鏡頭怎麼這麼少啊，一定是節目組暗箱操作！怎麼是瞧不起我們粟粉的實力嗎？】
【姐妹們，刷上去！數據好了，蘇蘇的鏡頭也會多多的！】
【蘇蘇看著好憔悴，好擔心。】
……
【那群滿嘴噴糞的傢伙居然說蘇蘇吸了？我看他們才吸了呢！羊胎素打多了說話不過腦子！】
【蘇蘇加油，我相信你！】
【蘇蘇，粟粉永遠愛你。】
……
他看見了一個自己很熟悉的ID，不管什麼活動，那個ID總活躍在評論區的最前面，是他的大粉。
ID的主人發了一篇長文。
【最近感覺蘇蘇有心事，節目上也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是因為身體狀況不太好，或者還沒從被公司雪藏的困境中緩過神來？我是從你還是一名古風up主的時候就喜歡你的，後來看見你踏入娛樂圈，看你被更多的人熟知喜歡，我真的好開心，可漸漸地，我發現你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似乎比起明星，你更喜歡當那個小小的古風博主，每天穿著自己喜歡的衣服，拍喜歡的視頻，我突然覺得那樣的你也很好，因為每天都很開心。蘇蘇，作為粟粉之一的我，比起你大紅大紫，更希望你過得快樂。
有時候我在想，要是實在不行，你就退圈吧，大不了退回去做博主。可我又有點私心，因為那樣的話我就看不到你了。可能你覺得我說得有些誇張，但是蘇蘇，在我心裡，曾經你對於我來說，如同希望的光照進生命，如果沒遇到你，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現在。
哈哈跑題了，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感覺比我麻麻還要囉嗦了，總而言之，蘇蘇，不管你做什麼決定，粟粉都會支持。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愛你。】
凌蘇臉部的表情越來越僵硬，唇角嘲諷的笑凝固在那裡，視線卻越來越模糊。
「他們……」
一張口，嗓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他很少關注評論區，也不在乎粉絲。
進娛樂圈，不過是為了賺錢。
在凌蘇的認知里，他靠出賣色相在娛樂圈裡掙錢，喜歡他的人不過是喜歡自己的臉，本質上和那些曾經給予過他痛苦的人沒什麼兩樣。
可現在，凌蘇才知道，他錯了。
錯得離譜。
明明沒有接觸過。
他們卻發自真心地喜愛著他，那麼熱烈又單純，只要他說一句話，他們便無條件站在他身後，支持他，愛著他。
凌蘇哭了。
哭得很慘。
這種感覺，就像當年被馬老伯夫妻倆領養的時候。
面對院長極力詆毀的語言，他們沒法說話，只用手語比劃。
然後，低著頭，手裡攥著畫紙的孩子聽見一同前來的翻譯說。
「院長，你這樣說一個孩子是不對的。」
「他們是張白紙，最後會變成怎樣的畫作是我們這些手拿畫筆的大人決定的。」
「我不相信他天生就是個壞小孩。」
「就算他是，我們也決定收養他，因為我們也是『問題家長』，我們感同身受，我們會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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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的時候自己也哭了。
希望每個人都能收穫屬於自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