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無事發生,兩個人很默契地睡到了鬧鐘響了才起來。閱讀
溫晚重新給他換了個藥,葉川趕時間開會先走了。
上車後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給忘了。
回到家的時候才想起來,那盒套套已經完全被他遺忘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心想著也不知道溫晚有沒有定期收拾的習慣。
他雖然藏得還算隱蔽,但如果這是個溫晚會檢查的地方,那可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看來只能找機會再去一次她家,想辦法拿回來了。
葉川回家洗了個澡換上西裝,上午還有個很重要的會。
他把小心地把紗布扯下來,發現傷口不算太嚴重,只是用劉海稍微遮了一下頭髮。
到公司的時候,秘書把行程都一一跟夜出匯報:「葉總,今天會和合未創投的徐總開會,明天也有一個項目啟動,另外星河影視的劉總想和你談何總,問你什麼時候有空。」
「幫我看看我還有哪天有空?」
秘書翻了翻:「這個月八號晚上。」
「不行,」葉川整個人的臉色都沉了下去,「那天一整天都別給我安排任何的事情。」
秘書點點頭,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葉川看著日曆,有點發呆。
八號是他爸爸的忌日。
他居然都差點忘了。
八號那天早上,葉川和葉淵開車去了他們父親的墓地。
兩個人獻上花磕了頭,葉川看著墓碑上他爸爸葉啟明的照片出神。
葉啟明從小就對葉川非常疼愛,甚至疼愛的程度遠超過葉淵。
以前葉淵一直笑說他爸重男輕女,葉川每次也都是一笑帶過。
不過現在回憶起來,葉啟明對自己確實是過分溺愛。
他還記得每次葉啟明和別人介紹到自己的時候,一副「我兒子全世界最優秀」的驕傲的樣子。
一陣冷風吹來,葉淵抱了抱手臂:「好冷啊。」
葉川把車鑰匙給她:「你先去車裡躲一會兒吧,我有話要對爸說。」
葉淵點點頭就走了。
葉川看著墓碑,慢慢蹲下身,手徐徐撫上了葉啟明的照片,喉嚨口發澀:「爸……」
沒有任何回應。
照片上的人還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葉川已經忘了葉啟明和他說話時候的樣子了。
印象里葉啟明說話總是慢吞吞的,和他這個急性子完全不一樣。
是啊,他們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
而葉川居然一直都沒有發現他們身上太多的不同之處。
他低頭看了看手錶,又看著照片說:「爸,以前一直都沒問過你,你想找個什麼樣的人做兒媳婦?」
「你應該是喜歡大家閨秀那樣,像媽那樣的吧?」葉川蹙起眉頭:「但你們的商業聯姻,真的幸福嗎?你後悔嗎?如果知道真相的話,你會難過嗎?」
葉川手緊緊攥拳,發著抖狠狠砸向地面:「為什麼,我情願像你一樣,一直不知道真相……為什麼要告訴我,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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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川回到車上的時候,眼睛是紅的。
葉淵也沒多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提到葉啟明,葉川的反應就會很大。
看上去非常的懊悔和痛苦。
葉淵一直以為可能是他有什麼答應了葉啟明的事情沒做到。
不過葉川既然不告訴她,她就也不問。
葉川把葉淵送回家,自己開車去了酒吧。
他很少喝烈酒,大部分的時候都很克制。
但只有每年的這一天,他菸酒不斷。
因為他不想太清醒。
他一杯一杯喝了不少純的威士忌。
在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識的臨界點停下。
他打開手機想叫個出租回家,突然看到了手機屏保,溫晚的照片。
此時此刻,他突然很想見溫晚。
他不想一個人度過。
他叫了輛車到溫晚家,跌跌撞撞來到她家門口敲了敲門。
平時這個點絕對不會有人敲門。
溫晚第一反應是嚇了一跳。
她仔細聽了聽這個敲門聲,有些無力,但卻保持著一個統一的頻率。
溫晚從貓眼看了看,只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低著頭,跟中邪了一樣在敲門。
看不清臉,溫晚嚇得不清。
正猶豫要不要報警,突然聽到外面一個熟悉的聲音:「浼浼,是我。」
「葉川?」溫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開門之後,一股酒氣撲面而來,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葉川什麼話都沒說,直接進屋熟門熟路地換上拖鞋虛脫一般躺倒在沙發上。
「你……喝酒了?」溫晚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
葉川微微皺了下眉頭,點了點頭。
「要喝點水嗎?」溫晚蹲下湊近葉川問道。
葉川沒有反應,溫晚正準備站起走,突然手腕被抓住。
「別走。」葉川的掌心滾燙,熱流一直從手腕蔓延開來。
溫晚的心動了一下。
葉川這才睜開眼,眼神迷離至極,像是霧蒙蒙的海面。
「陪陪我好嗎?」葉川的語氣里是卑微的懇求。
溫晚點頭,坐下在葉川身邊。
她沒問是什麼是,但她隱約記得葉川說過這個月初是他爸爸的忌日。
大致上,她覺得應該就是這件事。
葉川整個人的腦袋往後一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能抽菸嗎?」
溫晚點頭。
葉川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晃了晃,還剩最後兩根。
他拿出一根點上,吸了一口,然後吐出濃重的氤氳。
一個灰白色的毫無規則的形狀在那裡隨著空氣的流動而消失。
溫晚很不習慣問煙味,猛得咳嗽了兩下。
葉川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用手把煙揮了揮,然後把剩下的菸頭掐掉:「對不起。」
「沒事,」溫晚搖頭,「你抽吧。」
「不抽了,你不喜歡。」
溫晚心頭一晃。
客廳里沒有開燈,只有房間裡傳來的暖黃色的光,打在兩個人的臉上。
輪廓看上去不清晰,但可以認出來是彼此。
葉川偏過頭,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麼看著溫晚。
他的視線像灼灼的太陽,溫晚被他看到的地方都忍不住發燙。
溫晚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她穿得不多,身上披了一條毯子,下巴擱在膝蓋上和葉川對視。
這種時候不需要太多語言,兩個人只要有足夠的默契,眼神的對視就能把全部的情緒都暴露無疑。
不像以前,兩個人對視久了,葉川會不好意思逃避。
今天葉川眼波流轉,就有一種要把她一看到底的覺悟,眼神像是要貫穿她整個身體一樣。
是溫晚先逃避了:「別這麼看著我,你喝了酒,很危險。」
「放心,我說過,」葉川擠出一絲笑意,「我不會藉口喝酒對你做什麼的,如果會,我就不來了。」
溫晚沒回話。
葉川整個人往沙發裡面陷了陷,閉上眼道:「別怕,我只是想找你陪陪我。」
「我沒怕。」溫晚說:「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葉川緩緩睜開眼,瞥了溫晚一眼:「所以,你覺得你了解我嗎?」
溫晚頓了頓。
她不知道,她不確定。
她覺得自己好像對他了解得不少,又好像對他一無所知。
溫晚剛想開口,葉川卻搶先一步說:「想了解我嗎?」
溫晚朝他眨了眨眼,點點頭。
「那我今天告訴你一個秘密,」葉川用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慢吞吞卻特別認真地說,「一個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永遠不會別人的秘密。」
溫晚突然心跳漏了一拍。
葉川湊近她說:「不過告訴你這個秘密有一個條件。」
「你說……」溫晚的聲音弱到不能再說。
「我能摟著你嗎?」
葉川的這句話不帶任何的情/欲,而是那種很純潔的祈求。
讓人無法拒絕。
溫晚點頭,主動湊過去,雙手環著他,頭枕在他的肩頭。
葉川第一次和別人有這麼親密的接觸,一邊心跳猛烈加速,一邊卻又覺得非常塌實。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半躺在沙發上,讓溫晚躺在沙發和他的中間,整個人環住她。
由於怕溫晚擠,他整個人往後退了不少,半個身體都露在了沙發外面。
葉川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講,腹誹了半天才開口:「今天是我爸的忌日。」
溫晚不覺得意外:「我知道。」
「但其實,他並不是我親生父親。」
本來以為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沒想到第二句話就完全是一個意料之外的意外。
「那……你是被領養的嗎?」溫晚小心地問。
葉川搖頭:「不是,我不是他親生的這件事,我爸並不知道。」
溫晚本來以為前面一句話已經夠震驚的。
這句話一說,讓她徹底放棄思考了。
看來是一個需要慢慢長夜才能說完的故事。
溫晚決定做一個聆聽者。
葉川開始的嗓音很清冷,帶著一點點淡淡的菸草味開口講:「我爸和我媽是商業聯姻,那時候為了兩家公司的股票,兩個人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情況下結的婚,結婚前我媽有個男朋友,不捨得分手,後來我外婆突然以死相逼,我媽才最後不得不妥協,嫁給了我爸,結婚後不久就生下了我,過了幾年生下了我妹妹,其實他們兩個雖然看上去不至於說如膠似漆,但也算是舉案齊眉,我一直以為我的家庭算是幸福的,只不過……」
葉川說到這裡,突然摟緊了溫晚:「只不過,我媽去世前,告訴了我真相,原來當時她和我爸結婚前一天,都還和她的初戀男友在一起,本來那天晚上準備私奔逃跑的,但我外婆以死相逼,我媽這才不得不斷舍離,其實結婚之後,她確實也再也沒聯繫過那個初戀男友,但是她推算了日子,我確實不是我爸的孩子,只是這個秘密她藏了二十幾年,可能她一直以來對我爸是有愧疚的,我爸走了以後她也鬱鬱寡歡,不久身體久撐不住了,還記得那是個周日的上午,她把我叫到她屋裡,用很平和的語氣和我說了一切,我還記得她最後的那句話——『對不起,葉川,我是個自私的人,我騙了你爸爸騙了你,騙了所有的人,我為了這個秘密痛苦了一輩子,我真的不想在把它帶到地獄裡去了。』」
溫晚一直沒開口,她一直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口,不過葉川講到這裡,她還是忍不住問:「那她告訴你你爸爸是誰了嗎?」
「沒有,我也不想知道。」葉川把頭埋到溫晚的頸間,「如果可以,我情緣永遠不要知道這件事。」
溫晚看不到葉川的臉,但她能感覺道葉川身體的抽動,還有那輕微的哽咽聲。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脖子上有一種濕潤而灼熱的划過。
她很確定葉川此時在哭。
她有點不知所措,慢慢舉手摸了摸葉川的頭。
葉川的頭髮很軟很厚,湊近聞聞還有很乾爽的香氣。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覺得我和我爸不像,長得也不像,性格也不像,興趣品味不像,只是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甚至我妹還開玩笑說過我到底是不是我爸親生的,那時候聽到那句話,我只當是一句玩笑話,現在看起來,是多麼的諷刺……」葉川的聲音沙啞低沉,「你知道我什麼這麼執著於買表嗎?因為這是我和他唯一一個一樣的愛好,以前我就愛和我爸討論表,現在每次看到表,我都會想起他教會我的東西,感覺就像是我的護身符。」
溫晚以前一直覺得,葉川喜歡買那麼昂貴的表不過是一種有錢人的炫耀,沒想到手錶對於葉川來說居然有這樣的意義。
溫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葉川會告訴她這些,但既然他說了,就意味著他信任她。
她自然也會為他保守這個秘密的。
溫晚輕柔地順了順他的頭髮:「別難過了,這都不是你的錯。」
「我只是現在想起來,覺得特別愧疚,感覺對不起我爸對我的愛,我不配。」葉川吸了吸鼻子,沉重而悲痛地說。
溫晚神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是跟隨自己心裡所想地說:「沒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你爸爸在的時候,你就是他的兒子,你也完完全全把他當你的爸爸來對待,你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
溫晚的話讓葉川好受了一些,他抬起頭,用指腹抹了抹眼淚:「無論如何,我爸留給我的東西,都不屬於我,等葉淵成年了,這些東西我就全都還給她。」
「可是……」溫晚拖了個長音,「你要怎麼跟葉淵去解釋?」
「不用說太多,到時候直接把股份轉讓給她,她問起來就說是爸當時留給她的。」
「可是,這樣葉淵不會懷疑嗎?」
葉川愣了一下,臉上的淚痕明顯:「這些都是後話了,我還沒想好。」
不過這是葉川的家事,溫晚也沒有插嘴的立場。
他也沒有辦法感同身受葉川的經歷。
但是她能理解葉川的痛苦。
在別人眼裡擁有完美人生的葉川,居然也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面。
葉川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整個人往後挪了挪,看著眼前的溫晚。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可能只有十幾公分。
近得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溫晚看著他的眼睛,微微泛紅,目光如炬。
由於剛剛流過淚,卻顯得眼睛更加的清澈。
以前看葉川一直覺得他有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現在近看,倒是有點楚楚可憐的樣子。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他,不得不說,他這張臉是真的讓人著迷。
每一個五官都是那麼恰到好處的完美。
他的眉弓很高,所以顯得眼窩深邃,鼻子又挺又直,下巴線條流暢,唇形很好看。
實在是一張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臉。
而這樣的距離,突然顯得有些曖昧。
葉川的手還摟著溫晚的腰,兩個人的身體有一部分貼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天冷衣服穿得多,可能對方身體的線條都能被感受得明明白白。
溫晚清了清嗓,率先打破沉默:「放心,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
「嗯,我相信你。」葉川堅定地點了點頭。
「有什麼話都可以對我說,反正我對你也已經全盤托出了,你也不要覺得告訴我吃虧。」溫晚想儘可能地讓這種氣氛變得不那麼旖旎。
葉川點點頭,沒說話。
溫晚動了動身子:「那個,可以放開我了嗎?」
葉川不動,反而手上的力氣更明顯。
灼熱的手掌將溫度傳遞到溫晚的腰間。
男人似乎沒有放手的打算。
但這樣一直抱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溫晚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打算站起來,沒想到突然被葉川整個一拽。
又重新回到他的懷裡。
葉川埋在她的耳畔,用帶著磁性的性感嗓音對她說:「浼浼,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嗯,你說……」溫晚被他就在耳邊被無限放大的低音搞得靈魂出竅。
「別離開我……」
葉川說這四個字的時候,似乎咬著牙,帶著哭腔,聲音也是沙啞到極致。
溫晚想,他可能喝多了。
也不知道把她當成了誰。
但是通常情況下,會問出這種問題,那他希望聽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嗯……我不走。」
溫晚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在敷衍。
她只是覺得,這個當下,他需要這三個字。
葉川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肩膀不再緊繃,好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他緩緩放開溫晚,垂眸看著她。
墨黑色的瞳孔里有一種不知名的引力。
葉川低下頭極其緩慢地靠近她的嘴唇,一瞬間,溫晚感覺一陣滾燙的鼻息侵襲。
整個世界即將完全被葉川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