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夜色似乎格外的好,沈芙撐著下巴坐在桌前,考慮文姐說的簽售會。

  開著窗，風吹進來帶著舒爽涼意。

  沈芙從小，就不是那種希望獲得關注的孩子,更多的時候她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自娛自樂。

  但這次,她忽然的有點猶豫。

  如果開了簽售會,他會看到嗎？

  如果他知道那個「S君」的備註,有這樣另外一層意思。

  如果她知道,她喜歡他。

  他會怎麼樣？

  暗戀真的很累。

  沈芙不止一次的想過,這種得不到回應的事，是不是應該適可而止。

  至少那樣的話,所有的一切都會塵封在她的回憶深處,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她還能一輩子，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也許有一天早晨醒來,就突然變得不喜歡了。

  然後一切都過去了。

  但是最近,他忽然變多的簡訊,那個意外又實實在在存在的吻，還有……那些分不清是不是錯覺的親昵。

  沈芙有時候又會懷疑,他有沒有一點，也喜歡自己呢？

  這樣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就不可抑制在心底野蠻生長。

  她想求證，又不敢求證。

  ……

  外婆這時候敲門進來，手裡端著一盤西瓜，叮囑道：「剛從冰箱裡拿出來,放一放再吃。」

  「沒事。」沈芙伸手就去抓，被外婆一掌打回來。

  「什麼沒事，小心鬧肚子。」

  沈芙「哦」了聲，撐著下巴，目光又落回窗外。

  她視線正對的地方有一張石桌，從沈芙記事開始就一直在那沒挪過位置。

  小時候每到夏夜，他們一群孩子就圍在石桌旁吃西瓜打牌聊八卦。

  怕蚊子咬，底下還會點兩根最老式的蚊香，家長總叮囑著不要踢到。

  ……

  「我看看你腳怎麼樣了。」外婆嘮叨著，「怎麼也不小心一點，傷筋動骨的能是小事嗎……」

  沈芙又想起當時的場景，外婆後面說的什麼她沒有聽清。

  看她走神，外婆沒好氣的敲了敲桌子，「聽到沒？」

  「什麼？」

  「我剛給你媽打電話了。」外婆說，「最近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這待著，哪兒也不許去。」

  ……

  沈芙訕訕的笑著目送外婆出去，叉了一塊西瓜放進嘴裡。

  手機響起，是媽媽的視頻通話。

  沈芙艱難的咽下嘴裡的西瓜，差點沒嗆到。

  預感自己又要複述一遍當時的場景，她垮下肩膀，一頭磕到前面的桌子上。

  果然沈母上來就道：「怎麼受的傷？給我看看。」

  沈芙把腳抬到桌上，調到後置攝像頭對著傷口左右晃了一圈。

  「也不是很嚴重。」

  「還不嚴重？」沈母簡直不知道該說她什麼，「那你說要怎麼還能嚴重。」

  「……」

  沈芙默默的往嘴裡塞西瓜。

  「釣個魚還能踩空。」沈母十分的想不通，「你說掉河裡了我還勉強接受。」

  「……」

  「我讓你爸打過電話了，最近別回橫店了，好好家裡待著。」

  沈芙一句沒反駁，一盤西瓜見了底，電話終於掛了。

  她舒口氣，伸了個懶腰往後靠到椅背上百無聊賴的翻著微信。

  發給殷樂的消息沒見回復，江殊同的頭像也安安靜靜的。

  雖然沈芙平時很宅，但是真到了不方便走路的時候，又覺得屋子裡悶得慌。

  她想找個人說說話。

  然而她把通訊錄從上到下翻了一遍，又從下到上翻回來，還是一個聊天框都沒打開。

  沈芙想了想，退出微信。

  她打開美顏相機，調了濾鏡，對著傷口從各個角度拍了照片，最後挑挑揀揀，發了一張到朋友圈。

  配文：最近出不了門[快哭了/]

  編輯完，發送。

  果然不出幾秒，下面就有了一連串的回覆：

  [怎麼回事？]

  [受傷了？]

  [什麼情況？嚴重嗎？]

  [……]

  沈芙很耐心的一條條回復過去，就這樣在朋友圈打發了一會時間。

  就這一個姿勢久了，脖子有些酸，她抬起頭左右晃了一圈，用手捏了捏肩膀，手機「叮咚」了兩下。

  是徐子騫的微信：

  【受傷了？】

  【嚴重嗎？】

  沈芙重新拿起手機。

  【嗯，不小心崴到了腳，不嚴重，醫生說要……】

  一段話沒打完，屏幕上方又彈出來一條消息——

  江殊同：【吃飯了沒】

  沈芙的手指懸空在鍵盤上方，猶豫兩秒，把還沒打完的「休養」兩個字刪掉，切到了和江殊同的聊天框。

  沈芙：【吃過了[米飯/]】

  江殊同：【嗯。傷好點了沒？】

  沈芙感受了一下，如實描述：

  【剛剛又冰敷了，貼了膏藥，但好像更腫了一點，醫生說是急性期】

  【還是疼[難過/]】

  這種疼痛帶著酸脹，不是難以忍受，沒有剛崴到那種疼到一頭汗沒力氣的感覺。

  但還是折磨的你無時無刻不需要做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

  ……

  盛華娛樂。

  舞蹈室里只亮了一盞燈，白色的光圈落在地板正中間，四周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江殊同坐在牆邊的沙發上，整個人都隱沒在黑暗裡。

  他低頭看著屏幕，幾乎能想像到沈芙發這條消息時候的表情。

  想了想，他問：【你現在哪？】

  沈芙：【外婆家。】

  江殊同：【魚湯喝了沒？】

  沈芙：【……沒。】

  她看著外婆把那兩條魚拎進了廚房，但晚上飯桌上沒有，她也沒多問。

  江殊同也是隨口提的，又隨便聊了幾句，說練舞去了。

  沈芙：【嗯】

  S君：【好好養傷，別亂跑。】

  沈芙又回了一個表情包，往上翻著把聊天記錄重新看了一遍。

  她發了會呆，直到屏幕暗下去才猛然想起徐子騫還被她晾在一邊。

  沈芙：【抱歉師兄，剛才吃飯去了】

  徐子騫：【沒事，傷的怎麼樣？】

  沈芙：【崴了腳，沒傷到骨頭，不嚴重，醫生說要休養半個月。】

  徐子騫：【沒大事就好，你安心養傷，劇組這邊的事交給我，有需要討論的地方我會發你微信的。】

  沈芙：【好，謝謝師兄】

  ……

  和徐子騫寒暄了一刻鐘，沈芙藉口去洗澡結束了聊天。

  雖然每次拿吃飯洗澡這種蹩腳的理由搪塞有點過意不去，但她也實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迴避徐子騫這種並不出格的關心。

  沈芙把手機扔到床上，又想起什麼似的，對著外頭喊：「外婆。」

  以為什麼發生了什麼大事，外婆人沒到門口就問：「怎麼了？」

  「那兩條魚呢？」沈芙問。

  外婆一臉莫名，「什麼魚？」

  「就江殊——」沈芙說到一半頓住，改口道：「就我們下午釣的那些。」

  外婆鬆口氣，把桌子上本來裝西瓜的空盤子端走。

  「廚房呢，明天給你煮。」

  「不是。」沈芙說，「我不想吃。」

  外婆回頭瞅她。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沈芙撓了撓頭，「養上兩天？」

  「養什麼？」外婆懷疑自己年紀大了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我這不是第一次釣魚。」沈芙睜眼說瞎話，「所以有點捨不得。」

  外婆斜她一眼，「你不是一條都沒釣上來？」

  「……」

  她有這樣說過嗎？

  沈芙扶了扶額頭，有點懊惱，但只能硬著頭皮改口：「其實是……釣上來一條的，但是混在裡面分不清了。」

  「怎麼還跟沒長大似的。」外婆將信將疑的，嘀咕著走了。

  那晚沈芙睡得不是很安穩，半夜被腳上的脹痛感鬧醒。

  窗簾沒拉，月色灑到床頭，周遭一片靜謐。

  沈芙抬起手背覆在額頭，覺得有點熱。她抬手從床頭柜上摸到遙控器，開了空調。

  忍了一會，那種酸脹感愈演愈烈，她只好坐起身，單腳跳著去抽屜里找了布洛芬吃下。

  手機上殷樂回了微信，問她怎麼回事。

  沈芙絮絮叨叨的打了一長串話解釋，當然略過了那個意外的吻和其他亂七八糟的過程。

  最後又問：【你到廣西了嗎？】

  殷樂：【你怎麼還沒睡？】

  沈芙：【半夜疼醒了[難過/]】

  殷樂撥了語音過來。

  「說你什麼好。」她的聲音帶著睏倦，「有止疼片嗎？」

  「吃過了。」沈芙看了眼時間，「你不會剛忙完吧？」

  「差不多。」殷樂嘆了口氣，話里有濃濃的疲憊，「時差還沒倒過來，累的散架但睡不著。」

  「洗個熱水澡。」沈芙說。

  殷樂這姑娘，不論做什麼事都會格外拼。雖然她嘴上總說錢最重要，其實心比誰都軟。像這種無償的法律援助，她能幫的都會竭盡全力。

  「再等會吧。」殷樂似乎不想動彈，「你好點沒？」

  沈芙：「嗯。」

  ……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掛了電話。

  沈芙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找到耳機插上，看了兩個視頻。

  終於慢慢的，疼痛緩解下來。

  沈芙卻沒了睡意。

  看了眼時間，這個點估計連殷樂也睡了，她想了想，最後發了條微博：【有人聊會天嗎？】

  本來以為不會有評論，想著明早起來再把這條微博刪掉，沒想到沒幾分鐘下面就熱鬧起來。

  沈芙戳著屏幕，一條一條的回覆。

  ——媽耶！芙寶還沒睡！

  沈芙：嗯，有點失眠。

  ——熬夜冠軍報導！

  沈芙：[握手/]

  ——芙寶為什麼失眠呀，有心事嗎？

  沈芙：有的。

  ——芙寶準備新書了嗎？

  沈芙：沒有靈感[難過/]

  ——聽說《甜心少女》要賣影視版權，真的嗎？嗚嗚嗚我覺得誰也演不出付星溢。

  沈看到這，手指頓了一下。

  其實這本漫畫，雖然出版後來又加印，但她是小新人，也沒掙什麼錢。

  比起這些，她更開心的是作品能被很多人看到並且喜愛。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一直畫不出新作品，也正是怕辜負的這些期待。

  至於版權的事，沈芙一直是隨緣。

  這種事從有眉目到真的敲板，周期都不會太短，甚至有的拖上一年半載也未必能談攏。

  從心底里來講，她不強求也不排斥。

  沈芙腦子裡想著這些，最後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早上醒來的時候手機還在身底下壓著。

  點開，電量只剩10%，時間是上午九點。

  屋子裡窗簾拉著，應該是外婆進來過。

  沈芙敲了敲腦袋，覺得頭有點疼。她掀了被子下床，穿著睡衣一蹦一跳的出去。

  外婆在廚房忙活，聽到動靜讓走慢點。

  「早上想吃什麼？」

  「不吃了。」沈芙在廚房門口探頭，「不太餓，直接吃中飯吧。」

  「不行。」外婆說，「多少吃點。」

  外婆這一向一日三餐都不能落，而且得是熱騰騰的。

  沈芙也不掙扎，「那就荷包蛋。」

  她找了椅子坐下，把腳抬高了放到對面凳子上，側頭看到牆邊多了一個玻璃缸。

  方方正正的，還挺小巧。

  沈芙問：「這什麼？」

  外婆回頭看了一眼，「不是要養魚？」

  「……」

  「我從雜物間找出來的。」外婆說，「這還是你外公年輕的時候買來養魚的。」

  沈芙狐疑著，重新去打量。

  印象里外公沒這個愛好。

  「也有些年頭了。」外婆說，「那時候你外公養了兩條金魚放在床頭，每天晚上都要和它們聊聊天，還非說那兩條魚認識他。」

  「後來呢？」沈芙問。

  「後來死光了。」外婆說著笑起來，「你外公啊，很喜歡釣魚」

  「我們剛結婚的時候，有天下雨，經過一條河，他就對我說，也不知道河裡那兩條魚怎麼樣了。」

  沈芙「啊？」了一聲。

  「想不通吧？怪的很呢。」

  外婆說著搖頭笑笑，又沉默下來，像是在回憶什麼。

  沈芙也沒再說話，吃過飯從昨天釣上來的魚裡面挑了兩條小的放進浴缸里養著。

  天氣熱，她又把魚缸搬到了房間裡，準備再上網買一個蒸氧泵。

  外婆看了直搖頭，「怎麼還學起你外公了。」

  沈芙也沒反駁，興致勃勃的拍了照片發到朋友圈，配文：養魚大業。

  沒過一會，江殊同點了贊又發了消息過來：【這魚是昨天釣的？】

  沈芙：【嗯[可愛/]】

  江殊同：【養它們幹什麼？】

  沈芙想了一下回：

  【太無聊了。】

  【罪魁禍首，養肥了再殺！！[握拳/]】

  江殊同沒再說什麼，沈芙也沒放在心上，興致勃勃的去淘寶上繼續買魚缸小擺件。

  沒想到的是下午的時候，小松過來了。

  外婆在外面說有客人的時候沈芙還在鼓搗魚缸，一點都沒想到可能是小松，見到人一下呆在原地。

  外婆的眼神徘徊著，還是小松自我介紹：「我是江殊同先生的助理，老闆讓我給沈小姐送點東西過來。」

  他說著，揚了揚手裡的塑料盒子。

  盒子是透明的，如果沒認錯的話，沈芙想裡面那隻四隻腳的生物應該是——烏龜。

  她扯了扯嘴角，「為什麼……要給我送這個？」

  「老闆說您那兩條魚養不長。」小松笑的和藹，「這個不容易死。」

  沈芙：「……」

  是不容易死，養的好說不定還能給她送終。

  但是，哪有送女孩子烏龜的。

  小松觀察著沈芙的表情，覺得她可能是不怎麼喜歡。

  也是，解悶的東西那麼多。要說寵物的話，女孩一般喜歡毛茸茸漂亮點的，像布偶貓之類。

  但老闆的原話是：「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回頭再被抓了，還是等——」

  至於等什麼，老闆沒有再往下說。

  小松斟酌著道：「您要是不喜歡，我再拿回去。」

  沈芙打開盒子，兩根手指捏著「龜兄」的背脊拿起來。

  小傢伙立馬把頭腳都縮進了殼裡。

  「也不是。」沈芙被這個動作取悅到，揚起一個笑臉，小白牙森森的，「我勉強還……挺喜歡的。」

  「……」

  作者有話要說：害，其實是對情侶龜，另一隻江哥自己養著咳（直男思維需要□□）

  朋友們，有兩句話想說。首先，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正文不多了，下面兩章拉一下時間線，殺青就有江哥強吻的戲碼啦！（我沒有說下面兩章就有，我沒有立flag！！）（求生欲）還有，芙芙的事業線你們猜不到的，別猜了！！

  50個紅包。

  ☆、○-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