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拂過,淺啡色的夕陽落在周圍,空氣安靜了。
江殊同那張無可挑剔的臉此刻就在眼前,近到她可以看清他臉上的每一處細節,數清每一根睫毛。
沈芙瞪大了眼睛,大腦一片空白。
江殊同單手撐在沈芙耳邊,微微拉開了一點距離,但沒有起身。
因為他胸前的衣襟,正被某人死死拽著。
半晌,沈芙才緩緩的恢復了知覺。
她眨了眨眼睛,不敢再和江殊同對視。
目光往下,落到他的喉結上。
接著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還拽著人家的衣服。
而且,因為她這個動作,他本來不大的衣領被往下扯了一段,鎖骨往下,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巧克力塊的腹肌。
沈芙不受控制的咽了下口水,一根一根的鬆開手指,到最後握成拳頭,縮回自己月匈前。
「頭抬一下。」江殊同開口提醒,聲音微啞。
沈芙眨了眨眼睛,頸後那種溫熱又柔軟的觸感被無限放大。
原來是枕著他的手。
怪不得,剛才倒下來的時候一點都不疼。
沈芙「哦」了聲,微微抬起頭。
可這勢必,又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清淺的呼吸落在耳側,帶出一陣很奇妙的酥麻感。
沈芙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江殊同翻身,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從沈芙的角度看過去,他左腿微曲,一手搭著膝蓋,身後是漫天的夕陽。
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沈芙也不敢細看,撐著地面坐起來,抱著膝蓋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像有點難度。
……
忽然的,電話響起。
沈芙摸了摸口袋,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落到了草地上。
她微微傾身,伸手拿過,電話是外婆打過來的。
沈芙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平復好情緒,劃了接聽:「喂,外婆。」
「囡囡。」外婆說,「什麼時候回來,剛打你哥電話怎麼在開車,他也沒說明白,讓我問你。」
「彤彤姐醫院有急事。」沈芙解釋,「他們開殊同哥的車先回去了,可能趕時間,不好接電話。」
「那你們等會怎麼辦?」外婆說,「我看時間也不早了。」
沈芙隨手拔了顆野草在手裡晃,盯著湖面道:「——殊同哥的助理等會來接我們。」
外婆放下心,又問:「那你今晚回家嗎,還是住這?」
沈芙想了一下,「不回了。」
「好。」外婆笑,「這什麼都有,被子也是剛曬的。我等會和你媽說一聲。」
「……」
「出發之後打個電話回來,我好做飯。晚上還有幾隻大螃蟹。」
……
沈芙一一應下,掛斷電話。
她攥著手機的手緩緩垂到膝蓋上,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其實就是,牙齒對牙齒,嘴唇對嘴唇的一個吻而已。
也不算什麼。
……
而且,這種事情,如果她表現的太介意,江殊同也會很難辦吧。
那以後要怎麼見面,豈不是很尷尬。
但如果,表現的完全不介意,又好像會顯得她很隨便一樣。
那就更不好了。
這可是,嚴格意義上的初吻吧。
應該沒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在意自己的初吻。
可是,這事又不能說出來。
……
沈芙糾結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偷偷的側頭去看江殊同。
江殊同也在看沈芙。
從剛才她打電話到現在這麼一段時間,他一直在思索怎麼開口。
看小丫頭這個反應,還是很介意的。
終於在對視的這一刻,他輕聲道:「抱歉。」
沈芙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但身體已經本能的擺手,「沒、沒關係。」
說完她就後悔。
該死,為什麼要這麼快的說出來啊!
就好像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一樣!
但是話已出口,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沈芙閉了閉眼,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冷靜,三思。
都已經這樣了,她只要不亂說話,就不會暴露什麼。反正她現在不論有什麼反應,應該都是正常的。
想清楚後,沈芙睜開眼睛,卻發現江殊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旁邊。
並且此刻正垂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她嚇一跳,「你——干、幹什麼?」
江殊同沒答,忽然的蹲下身,抬手挪開了她圈在膝蓋上的手臂。
沈芙今天穿的是條背帶褲,長度剛巧到膝蓋下面一點點。
可能是剛才落地的時候被什麼植物劃傷了,小腿側面留下了幾道血印子。
她自己看了眼,不算什麼大事,只是稍微滲了點小血珠。
「沒什麼的,一會就癒合了。」
……
江殊同抬眸打量她,眉頭微微蹙著,「身上還有嗎?手臂上呢?」
沈芙檢查了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頸,然後道:「沒有了。」
江殊同點點頭,在地上看了一圈,「這些草應該不會有什麼毒性,等會消個毒。」
他說著站起身,朝沈芙伸出手,「起來。」
「不用,我自己可以。」在這種事情上,沈芙永遠有一種不解風情的小倔強。
江殊同以為她是為剛才的事害羞,點點頭收回手,率先往前走。
沒兩步聽到身後「啊」了聲,他回頭,見沈芙又跌坐回了地上。
她的表情有些痛苦,小臉都皺到了一起,像是極力的忍耐著什麼。
江殊同快步走回去,「怎麼了?」
地上有一個小土坑,沈芙沒看到,一腳進去踩空了,摔了個四腳朝天。
好不容易爬起來,隨即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疼到話都說不出來,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沈芙做著深呼吸,眼淚都出來了,半晌才委屈巴巴的擠出一句:「腳……好像……崴了。」
說這話的時候沈芙有點心虛。
剛剛他好心要拉她起來,她還拒絕了。
江殊同的臉果然黑了。
沈芙馬上解釋,「那邊有一塊凹槽,我剛才不小心踩進去的,那也不能怪我……」
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什麼,她的聲音越說越小。
「……」
誰怪她了?他看起來很兇嗎?
江殊同又好氣又好笑,拿出手機先給小松發消息讓馬上過來。
久久沒聽到回應,沈芙伸出手。
她沒敢抬頭,硬著頭皮道:「那你能……再拉我一下嗎?」
江殊同收了手機,握住她手腕,收緊力道,微微一拉。
沈芙沒做好準備,猝不及防的被拽起身,差點撞進他懷裡。
她重心不穩,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抓緊了他的衣服。
站穩後,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放開,然後驚魂未定的拍了怕胸口,委屈道:「——你怎麼也不打聲招呼。」
「……」
她歪理還挺多。
「能走嗎?」江殊同問。
「能。」沈芙又做了兩個深呼吸,覺得那種劇痛緩解了不少。
「確定?」
「……」
沈芙沒忍住,仰頭道:「我走不了你背我嗎?」
江殊同垂眸看她。
氣氛似乎又變得有一點尷尬。
沈芙有點懊惱,剛想說「開玩笑的」,就感覺腰側忽然環過來一隻手。
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人已經被江殊同打橫抱起來。
沈芙下意識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江殊同掂了掂分量,「你多少斤?」
什麼意思?
嫌她重嗎?
那一瞬間自尊大過所有,沈芙感覺不到腳上的疼痛也不尷尬了,不服道:「我——」
剛說一個字,就聽他又慢悠悠來了句:「怎麼這麼輕。」
「……」
沈芙扯了扯嘴角,生生咽下了後半句。
江殊同挑了下眉梢,「你剛剛想說什麼?」
「沒什麼。」沈芙撇過臉,頓了一下道:「我是想說我其實挺重的,是你臂力好。」
江殊同「嗯」了聲,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俯身把沈芙放到小椅子上。
沈芙的鼻尖蹭到了他的肩膀,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鬆開環著他脖子的手。
「你先別動。」江殊同說。
沈芙很聽話的連眼珠子都沒轉,目光直直的落在不遠處的湖面。
耳朵卻豎起來,仔細聽著身後的動靜。
他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發出一陣「乒桌球乓」的聲音。
最終,沈芙還是按捺不住好奇,轉頭看過去。
江殊同不知道從哪邊翻出一個小型的藥箱,這會在裡面挑挑揀揀,找出了棉簽和一瓶消毒用的碘伏。
沈芙有點愣怔。
出來釣魚,還帶這些的嗎?
江殊同最後又拿了一瓶紅花油,搬了張凳子坐到沈芙對面。
然後,他直接伸手,握著她的腳腕放到了自己膝蓋上。
他的指腹溫熱,被他觸碰過的肌膚似乎都因此灼燒起來。
沈芙實打實的懵了一下,下意識的想縮回腳卻被他捉住。
「別動。」他說。
沈芙真的不敢動了,直到……他又上手脫了自己的鞋。
雖然她沒有腳臭這種毛病,但這麼熱的天,出了汗,畢竟也不是香的!
沈芙又掙紮起來。
「我……我自己來吧。」
江殊同把鞋擺到一邊的草地上,看到她微微扭動的腳指頭還有點好笑。
他想捏一捏,又忍住,「說了別動,怎麼不聽話。」
那語調帶著笑意,像是哄孩子一般。
沈芙很不爭氣的淪陷在這樣的溫柔里,再一次老實了。
江殊同仔細的觀察了她的腳踝,那裡已經迅速的腫起來一塊。
他皺了眉,「剛才你落地的時候,骨頭有刺痛的感覺嗎?」
沈芙搖頭,「沒。」
江殊同點點頭,「應該沒有骨折,小松一會就到,等會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
他一邊說,一年伸手握住了她腳腕,輕輕的試著往回拉。
這樣可以抑制毛細血管破裂。
原本稍微緩解的疼痛又變得有點尖銳,沈芙「啊」了一聲,一下子帶了哭腔,「——疼。」
「我知道。」江殊同放輕了語調,手上力道卻一點沒減,「忍一下,兩分鐘就好。」
「可是——真的、很疼啊!!」沈芙的眼淚已經吧嗒吧嗒往下掉。
江殊同似乎是狠了心,恍若未覺。
疼是真的疼,但考慮到大喊大叫很影響形象。
沈芙咬著唇,儘量不發出聲音。
那兩分鐘似乎格外漫長。
直到江殊同終於鬆了手,沈芙才長長的舒口氣,斷斷續續道:「你、就不能、輕點、嗎?」
江殊同把紅花油倒在掌心,慢慢的覆到傷口處。抬頭對上沈芙淚眼汪汪的模樣,心跟著揪起來。
她惹麻煩的能力他從小就領教過,很多你覺得根本不可能出問題的事情,她總能出其不意。
惹了麻煩她也很識時務,如果是她的錯,她道歉比誰都快,又乖又可憐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無辜。
如果不是她的錯,那就不得了了。
實在是很不讓人省心。
但又拿她沒什麼辦法,如果現在說她一句什麼,她的眼淚馬上能成串落下來。
江殊同能想像到那個畫面。
他嘆口氣,輕緩道:「我的錯,對不起。」
沈芙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那語調還挺……真誠。
沈芙攥著衣角,很輕的「恩」了聲,盯著他的手指看了會,目光逐漸往上移。
這個點,日頭逐漸西斜,夕陽洋洋灑灑的落進來。
他低著頭,薄唇微抿,側臉輪廓柔和。
沈芙看的有點呆,漸漸的竟然忘了腳上的疼痛。
直到他放開了手,「好了。」
沈芙回神,眼神閃躲著落到別處,「謝謝。」
江殊同拿濕紙巾擦著手,跟沒聽到似的,「什麼?」
「謝謝。」沈芙重複了一遍。
江殊同「哦」了聲,語調有點欠揍:「謝謝誰呢?」
沈芙:「……&¥#@#!」
接下來的時間過的有點漫長,江殊同雖然握著魚竿,但是一條魚都沒上鉤。
他靜不下心。
剛才,他對她說抱歉的時候,下一句本來是:「要不然我負責?」
但是她那樣快的回了一句「沒關係」,倒讓他剩下的話都變得不太合理。
他什麼時候也這樣優柔寡斷了。
江殊同自嘲的笑笑。
小松是二十分鐘後到的。
把所有東西搬回車上也需要點時間,江殊同拿了冰袋讓沈芙敷著,叮囑她先別動。
沈芙玩了會手機,看他們忙來忙去有點過意不去,自己找了根樹枝撐著,一瘸一拐的往車上走。
江殊同在後備箱理東西,抬頭看到的時候沈芙已經到了車門口。
他皺了皺眉,「你——」
「我自己可以。」沈芙扔了樹枝,扶著出門,很倔強的試圖自己跨上去。
身前擋過來一隻手。
沈芙順著那方向抬頭,「幹嘛?」
說了兩個字,對上他微沉的面色,又變得有點底氣不足,「我真的不是特別疼了。」
江殊同簡直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倔,還是說他表現的太好說話了?
江殊同側頭看了眼湖面,一秒後回頭,直接彎腰把人抱了起來。
沈芙睜大眼睛,剛想掙扎,頭頂上傳來他略顯低沉的一句:「別亂動。」
沈芙果然老實了,任由他把自己放到了座位上。
小松瞄了一眼這邊的場景,很識趣的躲在後備箱後面沒露頭。
保姆車的空間比較大,沈芙坐穩後安頓好自己的腳。
車門敞開著,江殊同靠在門邊,外頭的光被他擋了大半。
沈芙垂眸盯著腳踝處,偷偷往側邊瞄了一眼,耳尖悄悄的紅。
他怎麼還不走。
等著她說謝謝嗎?
……
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江殊同道:「低頭。」
「什麼?」沈芙說。
江殊同抬手,慢悠悠的略過沈芙頭頂,從上頭取下一根綠油油的雜草。
再看過來的時候眉梢微微揚起,眼神似乎帶著點玩味。
沈芙:「……&¥#*#?!!」
這一根草能聯想到的實在太多,沈芙腦海里閃回過無數的畫面。
一瞬間手速大於腦速,她猛的伸手搶過,藏到了身後。
「你——」怕人聽到似的,她壓低了聲音,「你怎麼不早說。」
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江殊同單手撐在車門邊框,低低的笑了兩聲。
「才看到。」
……
鬼、才、信、他!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個親親在什麼時候呢(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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