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想起身,元起倒是伸手想扶她,可又忽然想到她兩次猛斥他別碰自己,他的手就停了。
「徽兒,手還疼嗎?」看著她自己坐起身,他旋身在床邊坐下,輕聲的問道。
池念徽慢慢的抬手將散亂的長髮攏到腦後去,這才轉眼看向他。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看他的時候有多努力,努力的讓自己的眼睛裡也浮上一層柔色來,她腦子裡清清楚楚的記得他們倆之前的事情,知道他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可是,她努力半晌,眼睛卻依舊是清清冷冷的。黑白分明,因著冷淡,更是宛如清爽白雪。
「沒那麼疼了。余紹棲可交代那巫師是從哪兒找來的?」她問,語氣和眼神一樣的清冷。
「交代了,是他爹的舊友,多年前在盛城犯過案子,之後被他爹救了,便一直在外地。最近他爹生了這計劃,便將他找回來了、。」元起如實說。 ✤✧
「他倒是很快就交代了。」池念徽還以為他很有骨氣呢。
元起沒回應,余紹棲如何會這麼快交代,自然是他下了命令,上了軍中拷問細作和俘虜時最殘忍的手段。
別說他一個文人,就是專門培養出來的細作也根本扛不住。
他並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他更在意的是她當下的情況。她對自己的態度,她的眼神兒,真真就像變了一個人。
將她害成這個樣子,他豈會容忍?
「徽兒,會邪術的巫師不止那一個,本王已經派人開始在全國尋找了。你放心,一定會讓你恢復如初的。」他手一動,又放下了。
「即便找到了,我也不信他們。」池念徽淡淡道,隨後慢慢的下床。
元起立即俯身將她的靴子拿過來,甚至想動手給她船,她卻彎身自己穿上了,動作很利落。
「手真的不疼了?」看著她的動作,元起也一詫,之前她疼的手指抽筋。
站起來,池念徽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後點頭,「好多了,之前疼的我恨不得將手指剁下來。」這會兒是絲絲的抽痛,她還能忍得住。
「徽兒,你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被邪術魘住了,你現在是什麼感覺?你都告訴本王好不好?接下來也好找人給你治療。」他走近她,就瞧見她往旁邊挪,不想跟他接近的樣子。
池念徽搖了搖頭,「我說不出來,但我在夢裡知道了再碰到這些人該如何應對。可是,我救不了自己。」最後一句,除卻冷淡就是冷淡,實際上她說著話時心裡是相當懊惱的。
可是,她表達不出。似乎除了冷淡和暴躁之外,其他的情緒她都表達不出來。
看她這模樣,元起的心疼豈是一點點,他很想抱她,可又不敢上前。
看她站在窗前往外看,那孤寂的模樣,恍似這天地間只剩下她一人了似得。
分明這麼多年他們是一體的,兒女尚且無法長長久久的陪伴身邊,可他們兩個卻是能夠百年後也長眠同一處的。
甚至,他們兩個之前還討論過死了之後埋在何處。
驀地,親兵出現在門口,「王爺,求見的人聚集在王府外,已趕不走了。」都是這盛城的王公貴族,又不能動武。
「誰聚集在門口?」池念徽轉過臉來淡淡問道。
「回王妃,是盛城的大人們。」親兵回答道。
「他們要幹什麼?」轉過身來看向元起,她其實只是不快而已,但眼睛就頗為凌厲駭人。
「他們知道本王抓了余白,這是過來求情要本王放人的。」元起很清楚他們要做什麼。
「放人?敢情余白要殺的不是他們家裡人。」哼,他們倒是頗會做好人。就跟那余白一樣,以忠君愛國之名,千方百計的殺一個女子,還以為自己做的是光明正大之事,敗類!
「你別生氣,此事本王自不會遂了他們的意。傷了你,必然百倍千倍的討回來。」別說她,他心中的火還沒消呢。
看著他,池念徽反倒慢慢的皺起了眉頭,「余白的舌骨都斷了,他也活不了多久了。那余紹棲將該說的都說了,留著也沒什麼必要。這是盛城,你又剛剛鐵面無情的將廣裕王處理了,若再跟盛城這些權貴官員鬧翻,於你不利。你把他們放了吧,我不會生氣的。」她用極其冷淡的語氣說著為元起考量的話。
看著她,元起眉目間倒是慢慢的浮起了笑意,即便她看起來好像變了一個人,但護著他還是一如既往的。
「本王還不至於怕了他們。」他試探著朝她走近一步,輕聲道。
「知道你不在乎,但我不想聽到有人罵你。」後退一步,嘴上說的跟身體表現出來的呈兩極。
元起也真是不再敢離她更近了,只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之後點頭,「好。」
他出去了,池念徽也重新轉身又站在窗邊,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站在這兒好像能舒坦些。
她自己試探著笑,想笑這個字,以及以前自己笑的樣子,可是,根本笑不出來。
就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臉似得,可又十分清楚這問題出自於心裡,根本不是臉的問題。
在夢裡抗爭,她的手指已經沒那麼疼了,她還想再試試。
對抗那種邪性的東西,首先來說就得在意志上抗爭,她相信自己的意志力,這種跟催眠沒什麼區別的東西是無法摧毀她的。
元起是聽了她的,將余家那父子倆給放了。當然了,他又豈會只是放了那麼簡單,心中之恨殺了他們都不足以消除。
而且,當下最重要的是給池念徽治病,分明她是個最好的大夫,可她卻說救不了自己。
想到這句話,元起便心中一沉,他肯定能找到治好她的法子。
一夜過去,池念徽再次醒來,雙眸清清淡淡,看起來無欲無求,實際上心裡是失望的。
因為這回她並沒有做夢,多奇怪,一夜都沒做夢。
洗漱完畢,她站在遠處冷冷的看著下人將早膳準備好退出去,她才走到桌邊。
她心裡十分清楚這樣不正常,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那種由心底里生出來的警戒,以至於任何一個人忽然靠近她,她後頸的汗毛都在瞬間豎起來了。
哪怕元起跟她親密無間,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