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徽對葉竹這個人還是有許多好奇的，她那操刀的手藝，既然這麼厲害，又何必跟著池文仲幹這些下九流的事兒。
眼看著葉竹要退下去，她忽的開口，「等一下，我有事問你。」
葉竹立即停下，站在那裡略有些侷促，這樣其實能看得出她的出身，應該並不是太好。
底層的人不太懂得上流的規矩，在模仿的時候也能看出來假，頗有些化骨難畫皮的意思。 ✶
「我很想知道，你那手藝是從哪兒學來的？在人的臉上動刀子，比之易容做假皮可難得多。」她問道。
葉竹聞言，表情倒是一松，看起來她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
「回王妃，小女子打小被遺棄，是被一個怪人養大的。這個怪人，就會這手藝。只不過，他不被任何人承認，甚至很多人都覺著他是瘋子。所以，從小到大，小女子就跟著他到處躲藏。而他呢，就會撿一些乞丐回去，在他們的臉上動刀子。他對這個很著迷，起初他做的不成功，但後來就成功了，愈發出神入化。小女子常年跟隨他，耳濡目染也學會了。只不過，在池公子的臉上動刀，也是我頭一次，我從未不顧別人的意願強行動刀。」她說著說著甚至想舉手發誓了。
池念徽緩緩揚眉，「那個人呢？」
「他已經去世了。就是因為他去世了，我才得以去別處看看。之後在盛城，我遇到了池公子。」事情就是這樣的。
「你見過池懷騫？」她沒見過的話，如何把池文仲的臉做成池懷騫的。
葉竹搖頭，「我沒見過，但是我見過畫像，池公子那裡有很多世子……池懷騫的畫像。」
這倒是說得過去，池念徽慢慢頷首，「往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我可以給你個建議。有些人總是倒霉的受到傷害，譬如被別人傷了臉，或者，起火了之後燒傷了臉。這樣的人才值得拯救，你的手藝也有了正途。」
葉竹一聽，立即點頭，「王妃說的是，小女子日後必定謹遵王妃的教誨。」
「好，下去吧。」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後看著她退出亭子。
她腳步雖匆匆，但能從背後看到一絲輕鬆，池念徽也嘆了口氣，想不到這世上這麼多的高人。
但，有些高人的確是不被世間所接受，覺著他們是怪人。
終於等來了元起，池念徽百無聊賴，「跟他談明白了？」
「他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嗎？」旋身在她旁邊坐下，元起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凸起明顯，她現在又豐腴了些，整個人就肉嘟嘟的，他很喜歡。
「他的態度很誠懇嗎？」扭頭看他，白日裡的光線，襯托的他成熟迷人到極致。總的來說，長得好看的人，即便是老了也好看。
「你若真那麼好奇，何不跟著本王一塊兒去。」元起笑她彆扭。
翻白眼兒，「很討厭他，不想看到。不過，他態度若是誠懇的話，我總覺著怪怪的。在我面前裝的像精神分裂，在你面前乖乖的，鬼知道他肚子裡流著什麼壞水兒。」
「你還是覺著他另有企圖？」把她往自己懷裡攬，肉呼呼的柔軟至極。
「哼，這傢伙不是善類。」池念徽奉勸元起別太掉以輕心。
她既如此說，元起自然是信的。
很快的，盛城就有消息來了，兩國聯姻的事兒定了，池文仲就是那個『天選之子』。
根據葉竹所說，自從他臉上動了刀子之後，就鮮少出現在慶國公府。當然了，他爹娘是知道這事兒的，具體有沒有不高興或是發瘋，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池念徽不想看到池文仲，所以這段時間一直沒見著他人。反倒是葉竹言出必行，每日都親自的來見池念徽，向她報備月上樓里的經營情況。
又新來了幾個姑娘，她們是自願的，有兩個原本就是風塵女子，之後被贖走從良了。哪想到所託非人，遭遇的境況十分不好，還被趕了出來。
無處可去，就來月上樓賣身了，畢竟沒別的生活本領，只能重走老路。
這樣的情況，池念徽是不反對的。尤其是那些女子年歲大了，早已不是什麼豆蔻年華，在月上樓那種地方呢，可能要比年輕的姑娘吃力。
但好在，有個容身之處。
「做的很好，像這種年紀大的女子，到時若無法做皮肉生意，只要她們願意，也可以讓她們做別的事。譬如有經驗的教導者，畢竟經驗這種東西無處去買。」
「嗯，小女子記下了。」葉竹點頭，態度是很好的。
正說著話呢，平滸忽的跑過來，正值他課間休息，第一時間就衝到了她這裡來。
「下課了？別亂跑，天氣熱，你喝些冰水。」她每日一杯冰水，也不能多喝。不過，她寵溺平滸，自己這一杯都給他喝。
拿著杯子咕咚咕咚，被冰塊兒爽的大大的哈了一聲，「我今日完成的可快了，先生都誇我。」
「是，你最厲害了，我們都親眼所見。」池念徽也誇他，這小子聰明，只要他想學，就沒有學不會的。
葉竹微微歪頭盯著平滸，看了一會兒，似乎若有所思。
池念徽觀察到了，就叫平滸去玩兒。
「你看著他似乎有話要說。」
葉竹眨了眨眼睛，有些為難，但還是開了口，「小女子從小便見到了許多人的臉，也從養父那裡得到了許多的經驗。有時候，從人的臉就能看出他的父母是什麼模樣。而小公子……小公子不像王爺。」最後一句，她說的極為小聲。
這都能看出來？
平滸長得很俊的，若說跟元起像不像，先入為主覺著他是元起私生子的人，都會覺著像。
葉竹是第一個說不像的人。
「你不會是從池文仲那裡得到的雙眸小道消息吧。」
葉竹立即搖頭，「不是的，池公子的很多事情也從不會跟小女子說的。小女子多言了。」
「你說說他怎麼不像元起了？」她倒是想細聽聽。
「五官，骨頭的形狀，其實都不像。或許，是那個膽大妄為的女子，背叛了王爺。」葉竹是這樣猜測的。
池念徽忍不住想笑，居然能猜測出元起被戴了綠帽子，他知道了會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