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閃爍。

  在附近形成一個雷電牢籠，一片讓人無法跨越的真正雷池。

  雷池中心，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鐵心，另外一個是非常狼狽的男子，其貌不揚，光頭，嘴巴鼻子歪斜，不知道是本來就長成這樣，還是被鐵心打的。

  屬於去演奸邪反派都不需要化妝的長相。

  而站在他面前不遠處的鐵心，長相方正威嚴，一看就知道是正派前輩，不是師父就是長老。

  頂樑柱級別。

  因為不是主角，在接下來的劇情中，這樣強大的正派支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反派弄死。

  然後才輪到主角登場，力挽狂瀾。

  如果不是有夏閻真在前面頂著。

  就鐵心之下，有莫修、夏朝、白成蔭他們在，鐵心就是戲台上的老將軍。

  遲早要出事。

  眼下的情況，就很有一種要出事的感覺。

  鐵心眼前的歪嘴斜眼男，名叫古思，五階夢之使徒，比較早的老牌夢之使徒。

  在神之夢境擴張之前就已經成為夢之使徒了。

  成為夢之使徒的時間應該比夏閻真、陶鄂他們還要長一點。

  實力相當不俗，犯事後原本一度逃出了正國，最近回來，忍不住又開始搞事。

  掌握行蹤後，被鐵心堵在了這裡，傷得不輕。

  但古思在笑。

  他的笑容異常囂張放肆，占據上風的鐵心臉色反而不好看。

  古思身上，覆蓋著一層澹澹的血色薄膜，不斷流動著，好似他體外的血液。

  「來啊，正國的守護神，鎮國之柱，朝這裡打。」

  古思指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胸膛心臟的位置，「把那些人和我一起殺了。」

  那層血液薄膜，不是古思他自己的血。

  而是他取了一萬人的心頭血形成的防護。

  防禦能力比較一般，別說面對鐵心的雷霆，就算是一些威力大一點的槍械，都可以破防。

  古思使用這一招，不是為了防禦，而是為了逼鐵心收手。

  防護一旦被破，那些被他偷摸著取了心頭血的人就會一塊死掉。

  足足一萬人。

  鐵心都沒有辦法動手。

  「動不了手對吧？」古思看著鐵心難看的臉色，大笑起來，「動不了手就對了！你讓我走，我保證，在你有生之年，不再踏入正國半步。」

  「你以前已經離開過一次，為什麼還要回來？」鐵心問。

  「這裡畢竟是我的故鄉嘛，衣錦還鄉不行嗎？」古思嘿嘿笑道。

  「我怎麼相信你的保證？」

  鐵心說道。

  「上次我離開之前壓根就沒有保證過對吧？這次才是我對你的承諾，絕對真實有效。」古思笑道，「而且大家都是夢之使徒，朝不保夕，說不定下一次任務我就死了。你何必擴大傷亡呢？」

  鐵心沒說話。

  「你要不相信的話，乾脆殺了我好了，反正有一萬人陪葬，值了。」古思死豬不怕開水燙。

  他的防護是全方位的，在物理和精神上都覆蓋。

  不存在繞過的可能。

  脆弱的防禦，一旦被擊破，那些人都會死。

  一萬人，就是古思的護身符。

  「快點決定吧，守護神。」古思笑著，「你再不決定，我就走了。哎呀，你的雷霆應該可以擊破我的防禦才對。」

  他略微踉蹌地走著，主動走向周圍那瀰漫的雷霆。

  雷霆向四周移動，騰出了更大的空間。

  古思所說，是真是假無法確定，鐵心不能冒這個風險。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放心吧，最多三天我就會走，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古思笑嘻嘻道。

  拿捏！

  一邊說他一邊慢慢向後退去，沒有想著徹底激怒鐵心。

  試探到這裡，鐵心依然不動手，還退了幾步，差不多了。

  能走！

  徹底激怒鐵心，萬一他真的動手怎麼辦？

  最後古思死了，也沒有人會知道真相，那一萬人的命只會算在他古思頭上。

  鐵心最多是保護不利。

  見好就收，古思打算跑了。

  退後了一兩步，古思看到鐵心那鐵青的臉色變得好看了一些。

  應該是徹底下定決心了。

  「這就對了，讓我走，對我們都——」

  「好」字還來不及說出口。

  古思的肩膀突然搭上了一隻手。

  「什麼人！」

  古思悚然。

  搭在肩膀上的手勐地扣住發力，將他的肩胛骨、鎖骨捏得粉碎。

  劇烈的疼痛激發出古思的凶性，鮮血噴射而出，形成一道血線落在夏閻真的黑暗之囚上。

  「別亂噴血。」

  夏閻真微微皺眉，有些不滿。

  「你是——」

  古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夏閻真抓住脖子提了起來，直接打斷手腳丟到地上。

  他的腦袋轉動，用餘光看到了站在自己斜後方的人。

  一張半臉骷髏面具。

  玄金衣袍。

  夏十一！

  古思頓時不敢再動，他其實還有一戰之力——但，有意義嗎？

  夏十一都出現了，他的下場其實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任人宰割。

  哪怕現在選擇前往交易廣場，時間耗盡，他出來照樣會面對相同的局面。

  古思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依然持續著的防護罩沒有發揮作用。

  夏十一用了什麼辦法繞過了他的防護？

  如果能夠弄清楚這一點，他還有翻盤逃離的希望。

  否則的話，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要殺嗎？」

  夏閻真低頭看著一動不動，束手就擒的古思。

  「哼。」

  鐵心冷笑一聲，笑得古思差點就要進入交易廣場續命。

  「不殺，五階還是有點用的。」鐵心說道，「關起來吧，你運氣不錯，換成幾天前，你死定了。」

  後面半句是看著古思說的。

  古思沒有說話，從心地散去了防護。

  哪怕防護能擋住夏十一，古思敢賭鐵心不會動手，卻不敢賭夏十一不會動手。

  古思被凍結，丟到臨時的關押室，成為了冰凋中的一部分。

  「嘖，這傢伙還真會欺軟怕硬。」

  看著夏閻真一出來，就無比乖巧，現在變成冰凋的古思，鐵心說道。

  夏閻真的凶名。

  是在隕落之夜後，很多國家勢力不斷渲染宣傳，慢慢形成的。

  人是有慕強心理的。

  當一個人足夠強的時候，他做什麼都是對的，很容易振臂一呼，一呼百應。

  為了防止出現這種現象，多方勢力不予餘力地把夏閻真往強大、狂暴之類的方向宣傳。

  不敢抹黑，至少也在塑造夏十一暴君，高高在上，不會在乎他人死活的冷酷真神形象。

  不斷拉開他和普通人，乃至超越者的距離。

  長期宣傳下來。

  用一個不是很恰當的比喻。

  鐵心在很多人心目中的形象，屬於不殺人的超級英雄，更加接近於超人這種，比較陽光的。

  夏十一就是懲罰者、羅夏，還有曼哈頓博士。

  超人不殺人，後三者，何止會殺人。

  夏閻真的威懾力自然要大過鐵心很多。

  「你的形象比較正面。」夏閻真說道，「正常的。」

  有一個夏十一就夠了，鐵心要接地氣。

  V字號繼續啟程。

  來到下一站。

  這次就不是城市了，赫然是一片山林之上。

  「有人躲在這裡嗎？」

  「嗯，這個人的情況比較特殊。」鐵心說道。

  眼下的抓捕目標，叫做寧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

  犯的事有殺人，拒捕，然後一直在逃，逃到現在。

  「殺了人還能逃到現在？」夏閻真有點驚訝。

  「對，特事局上下對抓捕他的任務不太上心，所以才說比較特殊。」鐵心解釋了一下。

  寧豪的情況，屬於被逼上梁山。

  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父親是個農民工，一個人供養寧豪上了大學。

  後來被拖欠工資，去討要的時候被老闆折辱，最後跳樓而亡。

  寧豪氣不過，去找老闆，被打斷了腿。

  因為當時寧豪是帶著刀去的，事情最後不了了之，連賠償都沒有。

  這種情況下，靈氣復甦，寧豪成為超越者，自然就展開了報復。

  他動手狠了一些，直接終結了那個老闆的性命，當場跑路。

  後續寧豪只跑，也不搞事情。

  特事局對他的抓捕力度也很低。

  大家都是很忙的！人手不夠有什麼辦法？

  寧豪的危險性低，就放到後面了，符合流程。

  什麼，可以請外援？比如無限。

  你知道請無限公司出動是要花錢的嗎？行動經費有限知道嗎？

  拖延著就拖到了現在。

  現在寧豪上了名單，是因為這小子最近活躍了很多。

  鐵心就想著，乾脆先抓了吧，對大家都好。

  「挺好的。」聽完詳細情況後，夏閻真說道。

  「知道你會這麼說，待會你來勸降？」鐵心問道。

  夏閻真的這個反應，他並不奇怪。

  儘管夏閻真現在絕對算得上是統治階級中的一員。

  但他的思維方式，和真·統治階級還是有區別的。

  統治階級維護統治，自然希望一切穩定，穩定壓倒一切。

  像寧豪這種復仇行為，屬於對穩定的破壞行為。

  為什麼超越者崛起，原本的統治階級會感覺到恐懼，第一時間，本能地就想要打壓，而不是吸納合作。

  因為超越者有快速崛起的資本，沒有那麼快被同化，轉化角色。

  大家思維方式不同，往往就很容易對立。

  以這件事情為例，鐵心和夏閻真，真的讓他們來處理，做法不會相同。

  鐵心會同情寧豪，在可以的範圍內儘量給予一些幫助。

  如果寧豪自首，肯定會寬大處理。

  但該有的懲罰肯定會有，不會少。

  寧豪不跳，沒什麼危險性，所以對他的抓捕力度也很輕，優先度極低。

  現在一跳，立刻上名單。

  屬於「我很抱歉你遭遇了一些事情，但是……」這種。

  換成夏閻真的話，讓他來判，會宣布無罪，甚至還會支持寧豪去那個老闆的墳頭蹦迪。

  「我知道你殺了人，不過……」

  和上面的剛好相反。

  夏閻真的想法很簡單。

  當一些東西無法為你討回公道的時候，你就自己討回吧。

  當初他也是這麼做的。

  如果那個時候不能判梅文樂死刑，那夏閻真就會親自動手。

  寧豪和夏閻真其實有一定的共通之處。

  鐵心讓夏閻真勸降，夏閻真有點奇怪：「不是你的形象更好嗎？」

  「我太官方了，勸降不方便，而且……我有點懷疑，寧豪他最近活躍起來，背後說不定有事。」鐵心說道。

  正常情況，寧豪躲了不少時間，不應該突然活躍。

  夢之使徒增加的暗涌，還影響到了他一個東躲西躲的在逃人員？

  「好。」

  夏閻真答應下來。

  接下來，自然是零點零笑的搜索。

  花了一點時間，找到好像正在露營的寧豪。

  看上去生活得不錯，甚至比網絡上一些搞徒步的UP主還要乾淨不少。

  零點零笑沒有驚動寧豪，把他的現狀描述了一下。

  「看來背後真的有人了。」鐵心說道。

  「我直接去，還是？」夏閻真問鐵心。

  「算了，先抓人。」

  鐵心想了想，寧豪的情況不適合夏閻真直接出現在他面前喊話。

  一分鐘後，鐵心就帶回了掙扎不休的寧豪。

  寧豪破口大罵，顯然是位憤怒的青年。

  「寧豪，是不是有人在幫你？」鐵心直接問。

  寧豪的掙扎和破空大罵停頓了一下：「你在說什麼東西？我聽不懂。」

  「你剛才的舉動已經暴露了，太嫩了。」

  鐵心說道，「小子，我不想給你上手段，你說清楚情況，爭取寬大處理。」

  「呸！」

  寧豪狠狠呸了一口，沒敢吐鐵心，吐在旁邊，「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們這些走狗的話！」

  說實話，他還真不認識鐵心。

  鐵心沒有像夏閻真那樣有獨一無二的造型，很容易認出來——至少現實世界沒。

  鐵心也沒生氣：「那換個人來呢，夏十一，你信他嗎？」

  「哈……」

  寧豪短促地笑了一聲，看向夏閻真，愣了一下，好像真的是夏十一？

  「他對你的事情很關注，你們可以好好聊一下。」鐵心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你真的是夏十一？」

  「嗯。」

  「你也是來抓我的？」

  「不只是抓你，你算是其中一個。」夏閻真指了指背後的冰凋。

  寧豪這才注意到那一堆人形冰凋，心中略微發寒。

  「別緊張，你不亂來，不會被凍起來的，而且他們也沒死。」夏閻真說道。

  「我什麼時候緊張了？」寧豪不肯服輸。

  「嗯，嗯。」

  夏閻真應付了兩聲，「我們長話短說，現在主要懷疑你背後有人在搞事情，我建議你說出來，比較好。」

  寧豪只是冷笑。

  「說出來後，我送你上島。」夏閻真開出條件。

  「上島？」

  寧豪不明所以。

  「一座島嶼，面積不小，你可以上面自由地活動，比監獄，甚至比你現在的『居住環境』都要好。」夏閻真說道。

  「呵。」

  「島嶼上除了你之外，還有很多惡人。」

  「惡人？」

  「一些違法犯罪分子。」夏閻真說道，「超越者中的違法犯罪分子。說實話，我對你的行為是支持的，所以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前往那座島嶼上，懲惡揚善，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

  寧豪沒有說話。

  「不喜歡，不想做？那是我看錯了，還以為你是個具有樸素正義感的青年呢。」夏閻真說道，「原來不是，只是單純為自己復仇，不過也正常，大家都是普通人，自私點很正常。那就算了……天霜——」

  「等等！」寧豪喊道，「你說的島嶼，到底怎麼回事？」

  他當然有正義之心！

  天霜走過來：「凍起來嗎？」

  「等一下，待會要凍的時候再叫你。」夏閻真看了寧豪一眼。

  「哦。」天霜離開。

  「你願意去惡人島了？」

  「你先和我說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

  「很簡單，就是我們打算將超越者中的犯罪分子全部丟到一座島嶼上，不讓他們繼續違法犯罪，危害人間。」夏閻真說道。

  「包括我這樣的？」

  「一般情況下，像你這種不會去，因為去那裡的都是真惡人。」夏閻真說道，「只不過我看你一身正氣，一腔熱血，還以為你會喜歡去那裡懲惡揚善。」

  「不是，我願意，也不是——」

  寧豪被一番話搞懵了，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卡了好一會兒才轉移話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弄個島嶼，給他們自由？」

  「不是給自由，是監獄關不住，不好關，弄個島嶼讓他們自生自滅比較簡單。」夏閻真說道。

  「那直接殺了啊！」

  「所以讓你去啊。」夏閻真說道，「島嶼上沒有秩序，也沒有法律，你可以選擇殺掉那些惡人，也可以選擇改造他們，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事。」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具有正義感的人，與其把你關到監獄中，不斷嘗試越獄，把事情弄到無法收場的地步，最後毫無意義地死掉。不如讓你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夏閻真說道，「這是我給你的機會，你可以選擇要或者不要。」

  隨著最後的話，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

  眼前這位，可是夏十一！

  寧豪感覺到心臟在怦怦跳，他要怎麼選擇？

  「慢慢想吧，你還有一點時間。」夏閻真說著，坐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時間一點點流逝。

  寧豪內心糾結著。

  怎麼一下子，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一段時間以前，有人找到寧豪，助他良多。

  寧豪詢問對方的身份，問他們為什麼要幫他。

  那些人只是說，他們同樣是一群被壓迫的人，這個國家，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人和他們，和寧豪一樣，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大家同為受害者，自然要互幫互助。

  他們希望，寧豪也可以去幫助同樣的受害者。

  甚至於，某一天，大家可以聯合起來，推翻這個越發腐朽的世界。

  「全世界XXX聯合起來。」

  當時寧豪腦海裡面的念頭就是這個。

  不得不承認，那些話讓他熱血沸騰，恨不得直接和那幾個人一塊走，揭竿而起。

  但那些人拒絕了寧豪。

  他們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寧豪想要幫忙的話，應該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尋找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他們留給寧豪的，是一個火苗。

  還有一個手勢以及一個名字，名為互助會。

  寧豪知道那個手勢，意味著他也是互助會的一員。

  這個現在還是受害者互幫互助的組織，將來必然創造一個新世界！

  寧豪是這麼想著的，對未來充滿希望。

  然後，突然就被抓到這裡，丟在夏十一面前。

  擺在他面前的是兩個選擇，一是提前走上他設想的那條路——只不過範圍從全世界變成了一座島嶼，算是真正起事之前的模擬？

  第二個，則是像一個普通的罪犯那樣，被挖出秘密，在監獄裡度過餘生，或者在不斷地反抗中死去。

  又或者，等待哪一天互助會起事，將他救出去？

  寧豪不知道該怎麼做。

  沉默良久。

  寧豪突然發現，他幻想中那條壯志凌雲之路，其實充滿了荊棘。

  緊接著，他又想到，正國，真的到了那種地步了嗎？

  他的憤怒，他的熱血，到底應該用在什麼地方？

  「算了吧，看你也挺慘的，去惡人島對你來說也太難了。」

  夏十一的聲音傳來，彷若是最後的審判，「去監獄吧，至少可以活得輕鬆一點。」

  平澹、冷漠，高高在上。

  寧豪還聽出了不屑。

  「不！」

  寧豪再度熱血上涌，「我要去惡人島！你們處理不了的惡人！我來！」

  夏閻真欽定的第一位島民，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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