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三十二年

  在極北遇到耶夢加得的時候,耶夢加得告訴了李長安,他們這一族的特性就是反抗,儘管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反抗什麼。

  可事實就是如此,叛神者是在面對高壓時可以極快適應,並且遇強則強的一個種族。

  直到今天李長安才明白,聖堂給予叛神者這個名號不知是哪裡來的靈感,可至少這個叛字用的極好。

  命運不公反抗命運,世道不公反抗世道,規則不通,那就反抗規則!

  從誕生到這個世界上開始,叛神者就承受著這個世界的惡意,他們滿腔戾氣無處宣洩,想要破碎大地,也想要撕裂蒼穹。

  但也像達摩克里斯所說,這個種族哪裡有什麼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成年之前需要靠殺死別人來覺醒種族特異,這樣的種族哪裡會有什麼良善之輩。

  「叛神者這個身份是無法被剝奪的。」

  無論面對什麼,永不屈服,挺直了脊樑,那麼李長安依舊是叛神者。

  李儒究竟有多強,在場的人里也只有賀小笑稍微清楚,因此她最為激動,哪怕被李長安分走了一半也只是微微皺眉。

  「這股力量」賀小笑開始疑惑,她並未感覺到身體有變得多強大,無論是道,還是精神力,唯一的變化就是腹中的飢餓感消失了。

  可她分明感受到有力量落到了她的身上。

  「這股力量可不是直接作用的。」李長安肆意的嘲笑:「如果直接起作用,那麼假如最後的叛神者實力太低不就直接撐死了?」

  賀小笑皺眉又很快的舒展,笑道:「那倒是正好,你沒有了翻身的機會,我現在可以殺了你,然後一個人獨享。」

  李長安乾脆的盤腿坐下,搖搖頭:「你錯了,不如說你現在徹底沒機會了。」

  「什麼意思!」賀小笑抬起手,發現四肢不聽使喚,一條條規則的細線顯現在眾人眼中,賀小笑被規則重重包裹,像是個只露出腦袋的繭。

  「因為你不是叛神者,你只是從我這裡奪走了屬於叛神者的力量而已,你屈服於命運,去做了你不想做的事。」

  李長安娓娓道來,並不擔心賀小笑逃脫,畢竟賀小笑逃脫不了。

  「我每時每刻都會感受到飢餓。」李長安看著賀小笑,目光像一個孩子:「實力越強,感受到的飢餓感就越強,像是一個詛咒。

  只要你屈服一次,飢餓感就會越加強烈,飢餓的同時難道不能戰鬥嗎?我們這個種族享不了福的。」

  賀小笑色變,她沒法相信自己錯在了這種事情上,不過現在知曉了答案,今日後還有機會。

  歸根結底,她不相信李長安能殺的了她,所有叛神者的力量被兩人平分,她依舊比李長安要強。

  「對你來說,得到叛神者的力量意味著更強大,可對我來說意味著我可以肆無忌憚的使用規則力量,無懼消耗。」

  李長安說著嘆了口氣:「我苟活三十二年,毫無建樹,過去的每一日都是噩夢交疊,我想遺忘有不敢遺忘。」

  「十八層地獄!」賀小笑低喝一聲,可她的異能並未使用出來,不僅如此,就連道也沒了響應。

  「聽我說完吧,我有一腔怨氣要說給天下人聽。」李長安撫著膝上的刀。

  「除去我父親之外,我第一次死去是在六歲,那一年入學,我是班上唯一一個沒異能的,他們帶著我去六樓樓梯邊玩遊戲。

  在我轉頭的時候,他們把我推下了樓,我一直滾到了三樓,因頸骨折斷而死,那是我第一次死亡。

  我還記得我痛苦了很久,可是喊不出聲,也沒有人找我,就那樣一個人在黑黑的樓梯間裡等待死亡來臨」

  第二次在兩個月後,頭天夜裡下起了大雪,母親有事沒法去接他,他放學後被班上的同學搶走了外套。

  有個可以飛行的同學將他的外套掛到了樹頂上,而他在爬上樹冠拿到外套後失足摔下,石頭穿入了腦袋。

  李長安就這麼緩緩的說著他的一次次死亡。

  有時是謊言的欺騙,有時是直白的惡意,偶爾也會是惡作劇後的意外,或者說其實惡作劇居多,只不過是不考慮後果的惡作劇。

  那些人也許並未想過要至李長安於死地,他們只是漠然李長安的性命。

  「那一年我去學校辦理退學,還想著至少以後不用再受欺負,在我離校的時候他們找到了我,帶著我去了城外。

  長那麼大,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出城,聽他們說著城外如何如何,其實很嚮往,那也是我第一次被怪獸咬死。

  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想看看那頭狼類的怪獸長什麼樣,因此讓我帶著相機去近一點拍攝,到那一天,我死了八十一次。」

  明明李長安笑容溫和,賀小笑卻不寒而慄,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感到畏懼,她越發用力的想要掙脫規則。

  李長安雙眸清明,笑容和煦,卻偏偏令人覺得壓抑。

  「過往三十二年,我在黑暗裡摸爬滾打,我可以告訴別人我毫不在意過去多少苦難,可我自己知道我活成了什麼模樣。

  我曾飢餓難忍,所以偷入一家人的院子,和他們院中飼養的狗搶奪盆里狗食,等我被狗咬的面目全非,還要被那家人打斷手腳丟出院牆。」

  李長安站起身挺直了腰杆,他蓄意已久,現在正是好時機。

  「我這股意叫『惡意』,十六年豬狗不如,我滿腔戾氣,十六年得而復失,我一口惡意含在胸口。

  過往一切我不敢忘,哪怕有苦難言,哪怕我夜夜痛不欲生,那些痛苦之外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朋友。

  今天我以三十二年所得所失的一切,換你三十二年畫地為牢,賀小笑,你拒絕不了,這一次是等價交換!」

  李長安舉刀過頭頂,一刀劈下,朗聲高喝:「天子不可出國門!」

  規則在瞬間將李長安的生命吞噬一空,而後是得自查理斯的龐大精神力,而屬於叛神者分攤來的力量開始反哺李長安的身軀。

  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密密麻麻的規則細線,細線連通了加城,無法抗拒的力量將賀小笑朝著加城扯去。

  「李長安!!」賀小笑瘋了般的嘶吼:「三十二年,我依舊會出來!」

  「三十二年的時間足夠了。」李長安帶著笑意閉上了眼往後倒去。

  不用三十二年,再給他們十年時間,自有人能夠攔下你。

  縱有百般不甘心,賀小笑依舊被規則的力量強行扯入了加城之中,天上地下皆可聽聞她的怒吼。

  「李長安!」

  「李先生!」

  「長安!」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朝李長安奔去,他們無法阻攔李長安,規則的力量就連君子清也無法突破。

  查理斯第一個趕到,跪坐在李長安的邊上,小心的將他攙在臂膀中,略一感應後鬆了口氣道:「沒死。」

  話音剛落,幾人睜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著李長安。

  臂膀中的李長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青春,他的身軀變得瘦弱,五官越發清秀,在短短几秒鐘便如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樣。

  「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君子清緩緩開口,她的話等於坐實了李長安的『返老還童』。

  哈卡猶豫道:「所以這是好事?」

  「不知道。」君子清搖搖頭,皺眉道:「先帶回去,不知道賀小笑有沒有辦法脫困,先回去再說。」

  而此刻君子清眉頭緊鎖,她知道也許沒有說起來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