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愛。
這個詞的意思譚明瑾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從沒想過時清會缺愛。
畢竟在他的印象里,這個孩子從小到大都不讓人省心,小學開始欺負同學,初中依舊欺負同學,高中還在欺負同學,到了大學了,居然還學會跑到娛樂圈去給女明星下藥。
譚明瑾自身是個自製且略微有些保守的人,時清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踩在他雷點上舞動。
還是鋼管舞的舞。
之前他本身就很忙碌,作為一個白手起家的富一代,他有太多事要忙碌要跟進了,與時清的相處也並不多。
剛開始譚明瑾還會愧疚,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多陪陪這個孩子,可每次他一提出留下來陪著時清,對方的臉就能拉的老長,還要嘀嘀咕咕一些「叔叔在的話我朋友們來了也會不自在」之類的話。
都被嫌棄了,譚明瑾怎麼可能還會留下來。
時清越是大,他和這孩子之間便越是生疏。
好像時清並不需要他的任何關愛,他需要的只是譚明瑾每個月定期打錢,為他擺平任何事,讓他在朋友間有面子。
他對對方所有的關懷都會被打為多管閒事。
譚明瑾幾乎都想不起來時清從小到大有什麼值得回憶的一點一滴,只記得他被嫌棄多餘,被嫌棄礙眼,還有無數次被叫去學校,處理時清留下的爛攤子。
而不管做錯了什麼事,這個被他養大的孩子總能理直氣壯的梗著脖子,對著他嚷嚷:
「奶奶要你照顧好我的!你做這些不是很正常嗎!」
而如今,那個孩子依舊是那副倔強模樣,也許是見譚明瑾一直在望著自己,他撇過臉,又用力地拿手背擦了擦眼睛,確定一滴眼淚都沒有了,才吼道:
「看什麼看!」
滿臉兇巴巴維持人設的時清:【不好搞啊不好搞。】
系統這還是第一次聽宿主說這種話,當即慌了:【怎麼了宿主?這個世界很難嗎?】
時清:【要完成任務不難,但是要一邊維持人設,一邊又要譚明瑾對我改觀,那就有點難度了。】
畢竟他這個世界人設,在面對譚明瑾的時候,那可從沒聽話過。
系統:【……】
為什麼總覺得自己跟不上宿主的腦迴路。
時清:【來,打開商城,我要挑個道具。】
系統一下子振奮了,甚至振奮的都有些結結巴巴:
【宿宿宿主!!!你終於要挑道具了嗎!!太好了,我這就給你打開!!】
除了第一個世界,它還沒見過宿主要道具呢。
快速挑完了道具,時清快樂的抬下巴:
「你答應過我奶奶,會照顧好我的!」
「現在你又是要把我趕出譚家,又是要找女人生孩子,你就是這麼照顧我的嗎!!」
方才的軟話就跟譚明瑾幻聽一樣,趙小姐一走,這個大少爺又恢復了原型。
甚至比之前更加態度惡劣。
相貌英俊的男人皺起眉,原本軟下的心又恢復了原狀。
他有時候真的不理解時清。
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討嫌。
他覺得,自己真的應該跟時清好好談一下了。
索性今天有空,地方也正好,譚明瑾乾脆回身,坐在了原來位置上:
「好,你想讓我照顧你,那我問你,我憑什麼照顧你?」
滿臉兇巴巴的青年被問的神情一怔,但很快又理直氣壯的道:「我爸爸可是為了劉奶奶才死的。」
譚明瑾面無表情:「當時坐在那輛公交車上的人都死了,你父親的確是為我母親擋了,可就算不擋,他坐的那個位置,照樣不能留下他的命。」
見時清被他說的噎住,滿臉不服氣想要辯駁又不知道該怎麼辯駁的樣子,男人深深吸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時清,沒有人欠你,當時那種情況,就算是我不管你,放任你去孤兒院,也照樣沒人能說我什麼,我把你帶到我身邊,把你養大,這些大部分都是因為我和你父親的交情。」
「我不欠你的,就算真的欠你,這十八年,我還沒還夠嗎?你怪我對你太嚴厲,可你哪怕稍微懂點事,知道上進學習,別總是惹是生非……」
譚明瑾話還沒說完,青年便已經先搶過了話,明明清朗的聲音,卻吐露出了惡毒的話:
「什麼惹是生非,你不就是覺得我搶了你女人嗎?那個程雲靈,我早就知道你看上她了,你以為她是什麼好東西,長成那副狐狸精的樣子,一看就……」
——砰!
譚明瑾收回打在桌上的拳,緩緩站起身,看向面前仿佛被他嚇住的青年,磁性聲音冷的嚇人:
「我說過,我和她沒有關係。」
時清嗤笑一聲,不屑抬起下巴:「沒關係你幫她。」
「任何一個人見到當時那種情況都會幫她,時清,這次你真的太過了。」
青年又很快恢復了過來,滿臉不屑:「你裝什麼,當我眼瞎嗎?每次電視裡露出她的臉你都看個不停,這次你罵我,不就是因為覺得我搶了你女人嗎?平時說的好聽,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實際上我在你心裡地位連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都不如。」
說不通。
根本說不通。
譚明瑾本身就不是一個會和孩子相處的人,他也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時清一點廉恥心都沒有。
用那樣的下作手段對付一個女孩子,被他抓了個正著,居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的倒打一耙。
他深深吸口氣,又吐出來,感覺跟時清交流比加班兩天一夜還要讓人疲憊。
算了,交流不了。
譚明瑾昨天才飛回來,時差也沒倒過來,實在是沒精力也沒心情再談下去了。
他捏捏眉心,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我知道m國有一家學校管理不錯,既然你在國內不安生,那我安排你出國。」
「下個星期前,我送你出國。」
「我不要!」
時清果然硬聲一口回絕:「你休想趕我走,我就不走!」
譚明瑾耐心已經徹底沒了,他直接拿出手機給秘書打電話過去:「安排時清下個星期一去m國上學,大學名字我簡訊發你,儘早處理好。」
「我說我不要!!」
身後青年怒意滿滿的聲音譚明瑾就當沒聽到,背過身背對著時清繼續道:「對,不用安排住宿,他直接住學校。」
「譚明瑾!!!」
「還有……」
「嚶嚶嚶……」
細細弱弱的哭聲響起,充滿了無助與害怕。
正說著話的譚明瑾聲音一頓。
時清又哭了?
哭的還這麼可憐?
果然,這孩子就是要嚇嚇才行。
電話里的秘書:「譚董?」
「暫時就這些,你先處理。」
譚明瑾簡短說完,掛斷電話,一邊將手機放回去,一邊擰著眉一臉嚴肅的轉身:「哭也沒……」
他的話在看清面前場景後頓住了。
時清正滿臉莫名其妙,又桀驁不馴的望著他:「說誰呢!我才沒哭!」
而在譚明瑾眼中,青年略微有些纖弱的左邊肩頭,正坐著一個小人。
這個小人大概也就人的手掌那麼大,穿著和時清一模一樣的衣服,髮型,相貌,什麼都一樣,但整體比例縮小到了巴掌大小。
他眼裡正冒著淚花,細嫩的小手一邊擦著眼角,一邊小心翼翼抬頭看了過來,可愛的小臉上露出了些許心虛。
譚明瑾:「……」
他看看時清,又看看小人。
看看小人,再看看時清。
男人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我在跟你說話呢!幹什麼無視我!」
因為他不搭理自己,時清滿臉的氣急敗壞,語氣也非常不好。
他肩膀上的小人也很生氣的站起來,氣嘟嘟的盯著譚明瑾,一個勁的跺腳,插著腰,嫩紅小嘴張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雖然聽不懂,但語氣好像是在罵他。
即使揉了眼睛也能看見小人的譚明瑾:「……」
難道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他擰著眉,走上前,直接伸手去觸碰小人。
明明落到了小人身上,卻好像摸到了空氣一樣,男人的修長大手便只能到了侄子肩頭。
軟軟的,有些瘦弱,一點都不像是時清表現出來的這樣硬氣。
譚明瑾能感受到,隨著他的觸碰,青年整個身子都僵住了,他瞪圓了眼睛,仿佛譚明瑾是什麼駭人生物一般的盯著他:「叔、叔叔,你幹什麼!」
譚明瑾見他這副躲之不及的模樣,心情也壞了下來,沉聲道:「不幹什麼。」
果然,時清排斥他。
正想著,男人微微垂眼,視線落到了那個小人身上。
小時清正用兩隻小手捂住白皙臉頰,咿咿呀呀的開心在肩膀上蹦躂,小腳踩的特別歡樂,一邊蹦躂,一邊還發出開心的笑聲。
等到他把手放下來,譚明瑾才發現,小號時清的臉頰已經整個紅起來了,一雙漂亮水潤的眼裡也仿佛盛滿了羞澀,還帶著點希冀的望著他張開雙臂。
這是……要他抱抱的意思?
男人又去看時清,因為小人紅紅的小臉蛋,下意識也看向了時清的臉。
居然也紅了,雖然只有薄薄一層,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他看了看小人紅紅的耳垂,又去看時清的。
果然也紅了。
譚明瑾遲疑的不知道該怎麼做,這小人哪裡來的?為什麼和時清長得一樣,又為什麼突然出現,之前怎麼從來沒見過,一系列的問題充斥滿了他的大腦,惹得他始終站地擰眉不動。
「莫名其妙!」
青年仿佛僵硬的甩開了叔叔的手,冷哼一聲:「反正我是不會出國的,我決定……啊!」
他絆倒了腳,直接摔在了地上。
譚明瑾下意識轉身回頭,發現時清正擰眉看著右邊腳踝,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孩子,他暫時放下別的思緒,上前一步伸手要將對方扶起來,卻被時清轉過身躲過。
「我自己能行。」
也許是不想要讓譚明瑾小看,青年揚起臉,漂亮面容上滿是不屑:
「看什麼看,這麼一點小傷,以為我會跟個小屁孩一樣哭嗎?」
譚明瑾:「……」
他看向時清肩頭。
小時清正一屁股坐在肩上,抱著自己的小胖腳呼呼的吹,一邊吹,一邊嗚嗚嗚嗚的哭,一張可愛的白皙小臉蛋上幾秒鐘不到就被淚水浸濕。
一邊哭,小時清一邊抽出空,衝著譚明瑾張開雙臂,紅著眼睛可憐兮兮的,咿咿呀呀的求抱抱。
譚明瑾:「……」
男人望著隨著時清艱難站起,那還未褪去紅的耳垂,和隨著站起來的動作而疼到皺眉,眼眶不自覺微紅的各種細節。
他心中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
那個坐在時清肩膀上的小時清,代表的是時清內心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