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面對著這個問題，房間之內眾人沉默了下去。

  沒有人開口回答，但房間內這卦師聯盟的眾人不由自主的向後看去，然後默默的讓出了一條路來。一名看上去相當精神的中年唐裝男子露面，他緩步走向江川。

  而江川當然意識到這位應該就是卦師聯盟的首領了。

  伴隨著此人一步步的接近，江川心中當然也有些緊張，擔心被看出來什麼。

  然而他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這中年男子微微笑著，很有宗師風範的開口說道：

  「你好。」

  「我是李淳風。」

  江川心中一動。

  李淳風？

  他自稱李淳風？靖哥的師父？

  可是為什麼自稱李淳風？難道不該是說覺醒記憶李淳風嗎？

  雖然江川心裡詫異，但是他臉上卻只是一片茫然。身處敵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控好自己的表情，一無所知的克隆體該如何表現，那此時的自己就應該如何表現。所幸克隆體白紙一張，一切就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而這位自稱李淳風的中年人，繼續自顧自的說著：

  「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親人，或者朋友。」

  他略微偏頭，看向了四周的眾人：「我們都是。」

  「我們會拼命保護你的安全，會將我們所擁有的知識事無巨細的完全教給你。」

  「無論是精神力還是體術，甚至是我們掌握的卦象讖緯星象風水……都會毫無保留的教給你。」

  江川心中竊喜，這卦師聯盟的實力毋庸置疑，死在他腳邊的那名叫做關遠的傢伙，就擁有著足以與甲上對抗的實力。這毫無疑問是卦師聯盟由時間沉澱而來的底蘊。在這裡的修煉速度，毫無疑問會比在機構里更高！

  他已經開始想像，當自己突然間展開背刺行動的時候，這些卦師聯盟的傢伙會是怎樣的表情？

  他有點忍不住想要咧開嘴角了。

  但小不忍則亂大謀，他還是強行壓制住了心中的激動，仍然表現的一臉迷茫。

  他表現的模樣，是這李淳風口中所說的好處，對於他來說毫無關係。

  就像是一個躺在金山銀山之中的幼兒一般，對於身邊的巨大財富毫無概念。

  李淳風看著他純粹的眼神，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茫然，笑了笑說道：「你還不知道這是多麼寶貴的饋贈。」

  「但是你未來一定會了解我們的良苦用心。」

  「至於你的問題……」

  「你是江川。」

  「毫無疑問的，獨一無二的江川。」

  江川心裡怒罵：好你個濃眉大眼的，騙小孩兒是吧？可別怪爺爺到時候手下不留情！

  雖然心中這麼罵，但他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是……在試探自己？

  那克隆體江川毫無疑問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如此結合起來看，他又提出了問題：

  「江……川？」

  「可是那個人不是江川嗎？和我……一模一樣的那個。」

  李淳風揚了揚眉頭，笑了笑：「不用考慮這些。」

  「重名的情況偶爾會出現。」

  「對於我們卦師來說，姓名是很重要的一環。」

  「而你的名字，無可爭議。」

  江川聽著他的解釋，多少也理解了一些。

  卦師聯盟想要克隆體的自己，毫無疑問是想要把自己獨特的命格加以利用，那麼這姓名當然也是不能也不該改變的。

  他默默的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今晚你遇到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先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吧。」

  「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

  江川離開之後，在這卦師聯盟基地的秘密房間之中，眾人又開始討論了起來。

  「把名字賦與給這麼一個克隆體有什麼必要？」

  「生辰八字都有所不同……我至今不懂為何這克隆體對我們如此重要。」

  「說的是啊，兩年半以後一切都將要結束，我們要做的籌備，和這克隆體的存在究竟有什麼關聯？」

  眾人的視線都看向了李淳風。

  李淳風沉默了片刻，他似乎不想解釋，但最終嘆息了一聲，開口說道：

  「克隆這件事情，最為出名的一件科學界的案例，我想大家也應該都知道。」

  「……」

  「克隆羊多莉。」

  眾人的眼神之中出現了一些難以理解的神色，甚至有人眼中出現了一些戲謔，卻又都沒有開口，只是等著李淳風看看他到底能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這多莉健康的存活了幾年，然後在還並未成年的時候，便罹患了不少老年個體才會出現的老年病。」

  「克隆出來的個體，和原本被克隆的個體，在身體狀態表現上幾乎為同齡。」

  「按照科學的說法來解釋，這是端粒的問題。」

  「而按照我們讖緯學的方法來解釋，這是因果共通，命運共通的表象。」

  「你們所擔心的生辰八字的問題，恰恰是最不需要擔心的事情。」

  聽到這樣的解釋，眾人不管聽沒聽懂，總之是在這件事情上不再提出異議。

  可李淳風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平靜的繼續說道：

  「與其擔心江川在我們這能不能發揮作用……」

  「不如擔心一下他是否能為我們所用。」

  「各位，表現你們最大善意的時候到了。」

  「相信我，這步棋……」

  「是人類文明跨向未來的，最重要的一步。」

  ……

  「什麼！？」

  宋宸驚愕的瞪圓了雙眼，他那雙渾濁的陳年老眼中寫滿了驚訝，甚至是驚駭。

  「你說帶走的是江川本體！？」

  「留下的是克隆體！？」

  「離譜至極！！」

  「何騰，你既然在那，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何騰在全息光幕上的表情仍然雲淡風輕，已經全然不復之前對弈時的瀟灑和霸道。

  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啊，啊。我知道你很著急，但是你也先別著急。」

  「你看，周哥不是穩穩噹噹的坐在那？」

  周山發出了宛如寒冰一般的聲音：「我是在想要怎樣給你定罪……」

  「到底是玩忽職守？」

  「還是裡通外敵？」

  「又或者隨便安個什麼罪名讓你去接替於海道？」

  何騰擺了擺手：「怎麼安排都好，但話，我可是要說在前面的。」

  「江川被帶去卦師聯盟……這未必是一件壞事。」

  「我們最大的敵人即將從內部被攻克，這難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周山嘆了口氣，說道：

  「你太小看我們的對手了。」

  「攻克？我現在只擔心江川的立場是否還堅定。」

  「我們連內部的問題都難以攻克，穩健派和激進派的爭鬥仍然在持續……」

  「道理和理念，是最容易感染人的。」

  「對錯之間從來都沒有明確的分界。」

  「……」

  「你這麼堅定江川不會受到影響？」

  何騰笑了笑：

  「不是我堅信。」

  「是江川從未明確過他要站在哪裡。」

  「他站在他認為對的地方。」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的判斷。」

  宋宸皺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江川很有可能是下一個甲上，他的立場決定了很多事情！」

  「這件事情要讓他這個孩子做出判斷？你是不是瘋了？」

  宋宸的擔心當然有道理，但是何騰卻仍然只是平靜的笑了笑，說道：

  「當然要他自己判斷。」

  「人類的未來已經在他身上了。」

  「能否改變甲壹封存物之中提到的末日……」

  「這命定之人，這命格特殊之人，必然會是那個最終的天命難測之人。」

  宋宸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麼。

  但是他的話被周山打斷了。

  周山說道：「這無法改變江川被帶走的事實。」

  「風險仍然是巨大的。」

  「你的新任務來了。」

  何騰無奈的點了點頭。

  周山繼續說道：「被帶走的人是江川，如果他沒死，就代表著卦師聯盟的人沒有發現他們帶錯了人。」

  「既然如此，我們要做的就是尋找江川的下落，從而發現卦師聯盟的據點。」

  「可這種事情不能聲張，你要暗中去做，切忌打草驚蛇。」

  「但江川必須要尋回。」

  何騰嗯了一聲，他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了這件事，接受這個任務對他來說如此理所應當。

  但他馬上就又問道：「這個克隆體怎麼辦？」

  周山停頓了片刻，然後說道：「把他送來總部，我親自來帶。」

  ……

  幾個小時後。

  周山看到了滿臉迷茫的江川克隆體。

  而這克隆體在見到周山的第一面時，就提出了那個問題：

  「我是誰？」

  周山看著他，覺得有些無奈。

  然後開口說道：「你是……江小川。」

  克隆體江川有些迷糊：「這是我的名字嗎？」

  「我那兄弟呢？」

  周山看到了他們在基地門口所發生的一切，自然知道這疑問的來源。

  周山開口回答道：「你的哥哥被壞人帶走了。」

  「這段時間你可能看不到他。」

  「……」

  「你擔心嗎？」

  江小川點了點頭，右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胸口：「擔心嗎？」

  他似乎是在思考「擔心」二字的含義。

  然後點了點頭。

  「應該是擔心的。」

  「……而且我感應不到他了。」

  「我覺得……」

  「有些難過。」

  周山看著這純粹的眼神，看著這個和江川狡黠眼神完全不同的乾淨澄澈的目光，他卻是笑了笑。

  盧斌臨死還留下了這麼個大麻煩。

  不知他在天之靈是否也見到了如此情況？

  「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派人去尋你哥哥了。」

  「他是個很堅強的人，他的運氣會給身邊的人帶去好運的。」

  周山特別加強了「好運」二字的語氣。

  江小川似乎聽出了什麼，但是沒有聽懂，他偏了偏頭，有些不解。

  而周山則是繼續開口，問道：「你要學的事情有很多，那可能有些枯燥，但這有利於你了結這個世界。」

  「你願意學嗎？」

  江小川疑惑：「了解世界……為什麼會枯燥？」

  周山愣了一下，心裡想著他還是太年輕了。

  沒有吃過應試教育的毒打。

  他笑了笑說道：「你馬上就知道了。」

  ……

  自從那日被空炸編隊炸過一番之後，崑崙山脈便就沒有出現過成建制的獸潮。

  但是這種沉默卻當然不能讓人放心。

  所有身至於其中的人們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三組調查隊八人踏上了前往尋找李育的道路。

  而新的調查獸潮來源的調查小隊，則是由林辭帶領的青市機構眾人。此時距離那次獸潮出現，已經又過了三天時間。

  至於李育……

  此時他正在一處無盡黑暗之中睜開了眼睛。

  「……」

  他咬了咬牙，記憶里自己拼命擊潰了那石頭巨人，然後便開始被一道更加強悍的精神力追殺……

  至於為什麼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之中，他自己也不清楚。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昏迷了多長時間。

  但是至少他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從這片黑暗之中走出去。

  精神力緩緩溢出，點亮了身周的黑暗。

  然而當精神力散發出的光芒開始驅散黑暗時，李育的身體便瞬間僵硬住了。

  本來剛剛醒來恍惚的視線，立即凝實。

  就好像是突然間被投入到了冰水之中，整個人瞬間驚醒。

  「這……」

  四周的黑暗之中，是四座巨大的石像，目測也高達百米。

  他們有的懷中抱琴，有的單腳站立，有的手中持劍，有的撐開巨傘。

  卻都是低著頭看著下方，怒目而視。

  即便李育的實力強悍，但這一刻給他帶來的震撼和壓迫，卻是猶如實質，那種似乎來自於時間長河之外的巨大震撼，讓他一時間大腦之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御使出了龐大的精神力波濤，將自己四周瞬間包圍……

  在李育的感知之中，那四位巨人下一刻便要將他碾碎……

  可很快，那波濤般的精神力便散去了，李育只保留下來了最基礎的光亮。

  他仔細看向那些面色猙獰的石像，看出了古老。

  不知他們在此處歷經了多少歲月？

  但至今卻仍舊栩栩如生……

  是什麼樣的文明，在這裡開鑿了如此巨大的石像？

  而在這一刻，李育這剛剛轉醒的大腦里，才恍惚之間意識到這四座巨大石像的本質。

  他此時在這四座石像的正中央的空地上，只覺得有些恍惚：

  「四……」

  「四大天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