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看見光芒,跌入黑暗

  只有這樣了。

  蘇長幸單手一揮,一個巨大的,有六隻手臂的龐然大物擋在他們中間。

  陶伊一掌向男人拍去,手臂上泛著紅色紋路,之前吞噬了大量的惡靈之後,她不僅恢復如初,實力還更上一層樓。

  墮惡陶伊的實力不是固定的,而是浮動的,上限極高,只是發揮出來的力量越強,可以維持的時間越短。

  男人一手抓向拍來的大手,往後用力一扯,陶伊的整個手被拉斷掉,成褐色的煙氣消散在空氣中。

  「很了不起的手段,可惜沒用。」

  他的臉上露出自信之色,卻突然發現蘇長幸兩人已經在往深處跑去,腳步加快想要越過陶伊追上去。

  可陶伊又是一掌向他拍來,這一次速度驟然變得更快,在空中劃出一道黑影,砸在他的腹部,將他頂在牆上,陷進去。

  隨著巨大的撞擊聲,陶伊更狂暴地一掌砸上去,整個內置鋼構的牆壁被她徹底打穿。

  陶伊的身軀在這一擊之後,迅速縮水變小,回到死靈的狀態,手持鐮刀,警惕地看向煙塵環繞的破洞。

  「死吧!」

  一把短刀突然出現在她的後面,插進她的身體之中,刀痕貫穿大半個身體。

  陶伊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散,消失,鐮刀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轉頭看去。

  男人發現蘇長幸居然停下來凝視著他,舉起一隻手臂對著他,袖子裡好像有一把刀。

  那是什麼?

  頓時,撕裂感從他的身體中傳來。

  「啊!」

  男人跪倒在地上,捂著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身體從頭部向兩邊裂開,露出黑色纏繞的血肉。

  【咒殺】

  「走。」

  蘇長幸看到手上這把薄如蟬翼的短刀碎掉,感到一陣可惜,想到這可能是「牧師」為進入這裡準備的手段,沒有想到陰差陽錯地被他用到了。

  兩人頭也不回地向後跑去,也管不了男人現在是什麼情況,只能聽到撕心裂肺的叫聲持續地傳來。

  一個又一個餅乾人蹦蹦跳跳地向他們跑過來,像是在歡迎,也像是在迎接。

  兩人的速度也因此被拖慢。

  蘇長幸只能讓惡靈一隻,一隻地撞上這些可愛的餅乾人,他吊墜中的惡靈也不少,還有二十多隻。

  期間,一個餅乾人不小心撞到另外一個餅乾人身上,兩個餅乾人居然一齊碎在地上。

  「這居然還有隊友傷害的,我在想這些餅乾能不能吃。」

  朱文武突然說道。

  蘇長幸撇了撇嘴道:「你可以試試,說不定可以。」

  朱文武露出笑意道:

  「那還是算了,雖然我有點想吃餅乾了,但不是這種······那東西應該就在前面的那個大房間之中。」

  靠近能量站的中樞,反而沒有那些怪物的蹤影,就連餅乾人也看不到。

  這裡是它們的禁地。

  他們距離成功似乎只有一步搖。

  「咚~」

  朱文武突然跪倒在地上,雙手撐著地板,喘著粗氣,一道道黑線在他的臉上蔓延:

  「蘇大哥······你,快去,我可能不行了。」

  隨著逐漸接近能量站的中樞,這裡影響力已經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蘇長幸當即抓起他的身體,往後扔去,大步向前面鋼鐵閘門走去,知道他可能也撐不了多久,要趕快。

  「咔咔咔~」

  他緩緩地將大門從中間拉開,四周傳來齒輪撞擊,摩擦的聲音,縫隙處散射出深藍色的光芒。

  「啊~」

  他吼叫著,用盡所有力氣,也感覺到身體似乎在被逐漸抽空,扭曲,每一個細胞都在哀嚎。

  一個全封閉的大廳中,一道藍色瀰漫著電幅的光柱插在正中間,周圍是一圈屍體,他們穿著白色大衣,上面印著神盾公司的標誌。

  他們像是剛剛死去,臉上的皮膚還泛有光澤,都保持著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睜大眼睛看向光柱。

  蘇長幸沒有直接看去,而是閉上眼睛,視野升高,用另外一種方式觀察光柱。

  一根慘白的,滿是褶皺的手指漂浮在電鰻的光柱中。

  四周的環境顯得祥和,美滿,滿足。

  看著眼前的場景,他的大腦被抽空,這就是他的目標,很不真實,這一切好像也很容易,沒有那麼困難。

  他其實早已經做好失敗的準備,明白一切都可能是一場空,結局是死亡。

  他抬睜開雙眼,抬起槍,對準「手指」。

  這一槍勢必要用到「凝心」的能力,所以不能以沉夢狀態射擊,這兩個能力是衝突的。

  「似乎需要很激動。」

  他很平靜,腦子是空的。

  突然。

  風聲傳來。

  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現在蘇長幸的面前,高舉短刀對著他的手臂斬下。

  刀速快到極致,如同一道閃光。

  蘇長幸沒有來得及扣動扳機,手臂被從關節處利落地斬斷,大量的血液噴涌而出。

  「啊!」

  他發出慘叫,手上動作沒有停下,另外一隻手一下抓住在空中飛落的左輪,立刻抬槍,對準「手指」,扣動扳機。

  這一次,兩人一樣快。

  他在被男人斬中另一隻手臂的瞬間,扣下了扳機。

  他不知道摧毀這個東西需要多大的力量,所以用盡了全力。

  銀色的子彈在射出槍管的那一刻變成漆黑色,旋轉中帶起幽光,像是在空中舞蹈,韻律優雅。

  【凝心:2500%】

  一道黑光穿過藍色的光柱,穿過「手指」打穿後面的牆壁,留下一個漆黑的大洞。

  「不!」

  男人睜大眼睛大喊道,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你居然你毀了這一切,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

  以「手指」為中心爆出一陣陣氣浪,藍色的電鰻光柱驟然變成紅色,像是在燃燒。

  男人被氣浪打倒,順勢將蘇長幸按在地上,一拳打在他的腹部,拳頭凹陷進去,失去理智地大喊道:

  「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啊!」

  蘇長幸此刻也沒有力氣反抗,滿臉鮮血,臉上出現一道道黑線,口吐鮮血,大笑道:

  「哈哈,知道,當然知道,我贏了,不管如何,達成了我的目的。」

  對錯本就是模糊的,不到最後一步就無法說清,或許,到頭來神盾公司是對的呢,他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你的目的?你讓我們的一切付出都完了。」

  男人又一拳打在蘇長幸的肚子上,似乎是在宣洩自身的憤怒,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人。

  蘇長幸再次吐出大口鮮血,身體疼痛地僵直,說不出話來,視線模糊,連帶著腦子也跟著模糊下去,只覺得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

  他應該會死在這裡。

  或許他本來就應該死在這裡,命運中,一切都已經註定。

  他本就是一個應該死去了的人,卻活到現在,也算是划算,還做了一件似乎了不起的事情。

  所謂求仁得仁,只是這不算完美,他還是死了······本來想一直活下去的。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想到朱文武不應該死在這裡,想到一直都很相信他的黃彪,想到聚集地的人,想到氣勢非凡的鐘絕慶,想到那個奇怪的女孩······

  可惜。

  很可惜。

  他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滿滿的失落感,卻也釋然。

  只是看到了光芒萬丈,卻也最終跌落黑暗。

  ······

  火光中,一柄劍刃從男人的胸口位置穿出,帶出暗黑色的血液,以及大量的蒸汽。

  「滋~』

  像是水在灼熱的鐵板上被瞬間蒸乾,形成的蒸汽。

  男人的動作一下僵住,歪頭看向背後全身冒著蒸汽的人。

  朱文武一腳將男人踢開,抓起蘇長幸的身體,背上,立刻向外跑去。

  這一刻他的腦子裡也沒有什麼其他想法,只想著帶著蘇長幸逃出這個地方,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們的目的已經完成。

  房間中燃起熊熊大火,不斷地向外蔓延。

  「怎麼回事?」

  蘇長幸眼神中露出驚訝之色,沒有想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轉機,同時感受到朱文武周身強大的氣勢。

  朱文武奔跑著說道:「我給那根手指上了標記,旋轉了。」

  一柄血紅色的匕首在「手指」的上方瘋狂旋轉。

  「你······」

  蘇長幸已經說不出話來,眼眶濕潤,一隻手臂完全斷掉,另外一隻手臂被斬斷一半,還捂著槍和金色的亮片。

  朱文武從大洞跳下去,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同時說道:

  「蘇大哥,你放心,這一次看我的,我一定把你帶出,相信我。」

  他很自信,從未有過的堅定,這不像是他,但這就是此刻的他。

  外面的上方傳來高音唄的爆破聲,像是巨獸死前的哀鳴。

  「我一口氣衝過去,這些怪物應該不會注意到。」

  朱文武站在大門前的廁所旁,給兩人都點上一眼香菸,說道。

  「不過動靜要小,一旦被發現,就會很難出去。」

  蘇長幸含著血液,模糊地提醒道。

  一道道黑線在他的臉上清晰可見,比朱文武的還要多,並且在更加迅速地蔓延。

  頭顱在耳邊淡漠地說道:

  「小子,你就快死了,有什麼獲獎感言嗎?更值得開心的是,你把我也拖下水了。」

  蘇長幸疑惑道:「嗯,你真的會死?」

  頭顱頓時繃不住了,大喊道:「當然啊,你以為這麼久,我都是和你開玩笑嗎?」

  蘇長幸頓時笑出聲來:

  「哈,我以為像你這麼機靈的人不會幹這樣的傻事,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一個隨時都會死去的人類身上。」

  「······」

  頭顱沒有接話。

  蘇長幸想了想,繼續說道:

  「本來我還很討厭你,現在想來還好,可能只是因為你太醜了,哈,說吧,怎麼解除契約,我配合,我沒必要拉你下水······你還算不錯。」

  頭顱陰陽怪氣道:「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把你拉下水,一起死。」

  蘇長幸淡然道:「我知道,但也只是如果,說吧,有什麼辦法?」

  頭顱沒好氣道:「解除不掉啊,你這是死都不相信我咯。」

  蘇長幸不由道:「因為你死了都在騙人,我肯定有什麼地方被你騙了,只是我還沒有發現。」

  頭顱沉默了很長一會,才緩緩說道:

  「小子,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地綁定生命契約。」

  蘇長幸眼中閃過一道凝光,說道:「為什麼?」

  頭顱輕笑著,拉高腔調反問道:「偉大的真知者告訴你,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們很相似,除去我現在的外表······」

  真知者?

  蘇長幸對於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歷歷在目······

  頭顱被放在一張桌子上,雙眼泛著紅光,趾高氣昂地說道:

  「沒錯,我現在就是一顆頭顱,不過不是喪屍,而是偉大的真知者,洞察一切的存在,引領世界規則的先驅者,最偉大的聖者。」

  真知者。

  先驅者。

  聖者。

  ······

  蘇長幸猛地一驚,發現這不是系統因為各種事情,發放給他的稱號嗎?

  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或者一切都已經註定?

  他想不通,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的吻合?你是誰!」

  頭顱呵呵笑道:「不愧是你,這麼快就察覺到了,那種非凡的敏銳程度,簡直可怕。你說我是誰?」

  蘇長幸沉默著,沒有說話,也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很荒唐,沒有比這更加荒唐的事情。

  呵,頭顱這是要讓他死得瞑目嗎?

  還真是過分地嘲諷。

  頭顱大笑著,像是作弄到人的嘲笑,才說道:

  「是的,我本來的名字應該叫做蘇長幸,扶蘇的蘇,長短的長,幸運的幸。」

  蘇長幸的意識逐漸黑暗,還是堅持問道:

  「為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告訴我。」

  頭顱帶著感慨之意,語氣變得正常,聲音跟蘇長幸一模一樣,帶著溫婉之感,說道:

  「我們算是同一個人吧,但應該也不是,只能說是在某個時間點以前一模一樣的兩人,更加準確地說,你在來到這裡之前經歷的事情我也經歷過。」

  「我們有一半相同的人生,但是另外一半完全不同,我比你多活上百年,如果不是看見你,那段記憶或許我都想不起來了。」

  「我丟失了大量的記憶,但那段不算長的時間卻保留了下來,可能你覺得不算美好,而對於我來說,卻是最美好的時間。」

  頭顱的語氣變得奇怪,隱隱約約地哽咽,繼續道:

  「但是我完全不明白,你為什麼做了和我完全不同的選擇······這不對······這很不對······我明白自己那個時候是怎麼樣的人。」

  蘇長幸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你說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因為你的存在改變了我,你那個時候應該沒有一顆喋喋不休的頭顱跟著吧。」

  「我想過,沒有你我根本走不到這裡來,或許不會死,但一定會被打敗。」

  「有沒有可能,我做的事情是你一直想做的,所以你一直影響著我這樣做,雖然你嘴上上一直在反對,但態度並不堅決。」

  「哈,有沒有可能,這都是你死前的黃粱一夢,我聽人說,人死前可能會做夢,度過完全不同的一生。」

  「有沒有可能,這一切都是我死前的黃粱一夢······」

  「有沒有可能······」

  蘇長幸嘴裡叼著煙,完全閉上眼睛。

  朱文武身體一顫,察覺到背上的蘇長幸狀態不對勁,想要加快步伐,但又怕驚動到周圍的怪物。

  他瞪大眼睛,秉著呼吸快步向外走去,精神緊繃到極致,體力在無限的壓力下快速下降,眼前的怪物出現幾道重影。

  他似乎也快不行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要走出去,必須要走出去,他一旦再倒下就真的都完了。

  他一直不太在乎輸贏,但是這一次不想輸。

  再一聲爆炸傳來,巨大的火流在鐵塔上凝聚形成一個滔天的火球,驅散周圍落下的白灰。

  整個能量站的溫度都在急劇上升,龐大的能量讓周圍的環境陷入混亂。

  一些弱小的怪物徹底癱倒在地,而另外一些開始四處逃散。

  也沒有怪物注意到,他們其中跑動著的一個人形「怪物」。

  大火在能量站的各處蔓延,一切易燃物上都燃起火焰,空氣的溫度讓人窒息,持續灼傷氣管。

  朱文武感到喉嚨傳來陣陣疼痛,也意識到,他必須要加快速度,恐怕鐵塔上那團巨大火焰隨時都會發生爆炸。

  像是在和時間賽跑。

  他越跑越快,好在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摸清了路線,還清理了大量的怪物,所以回去的時候幾乎沒有阻礙。

  他完全奔跑起來,只有風在耳邊流轉。

  空氣猛地被吸上去,岩漿般的火焰開始收縮,連帶著空間出現波紋般的震盪,天上的雲霧以鐵塔為中心被撩開一個大圈,看到湛藍色的天空。

  「轟~」

  「轟~」

  「轟~」

  ······

  朱文武跑到大門前,瞬間耳鳴,爆炸激起的熱浪將他掀起,飛在空中,向遠處打去。

  他像是在海浪中,只是周圍全是炙熱,皮膚變得焦黑。

  他依舊緊緊地抓住蘇長幸,在天空飛射而出,想著如何才能成功著地。

  這似乎是一個高難度的技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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