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之前不看這些玩意的,怎麼突然對這種雜誌感興趣了?」
米奇俯身把鞋帶繫緊,擰開陸澤從華夏給他帶回來的茶葉,見盧卡斯按照計劃鋪設軌道並沒有遇到什麼難題,輕輕撇頭望了一眼陸澤手中的歐洲娛樂雜誌。
時間已經來到了七月中旬,進入電協後重新回到英國拍戲已經是一個半月之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說,電協的材料報告最遲一個半月後就得上交,而陸澤因為沉浸於拍戲,所以還完全沒有動筆。
不過好在最近他總會在閒暇之餘,看一些有關娛樂圈整改的新聞或者雜誌,並加以記錄,對於寫什麼,陸澤心裡已經有了譜,但今天,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擺在他的面前。
《往生》準備殺青了,今天這一場,是最後一幕。
對於閱讀者來說,旁人的觀看會帶來下意識的不適,就算米奇跟陸澤關係很好,陸澤也沒能控制住本能,扭過一旁,把雜誌合上,兩人對視一眼,米奇撇撇嘴,把後背的靠墊調整到更適合自己坐姿的位置,雙手交叉看向片場。
這一幕有點恐怖,不是因為劇情,而是單純因為環境,目前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位於利物浦西北部的一座具有古老歷史的墓地,沒錯,就是埋人的那種。
儘管現在是炎炎夏日,時間也是大中午,可放眼望去,入眼儘是白色的十字架,使工作人員還是可以明顯的感受到清涼感,稍微一摸皮膚,雞皮疙瘩便可以瞬間鼓起。
剛才擔心盧卡斯安裝軌道出現問題也是因為地點有些特殊,如果要拍攝一個長鏡頭遠景,那自然是不可能讓軌道拐彎的,但凡要是有個碑在中間堵住預定鏡頭的去路,那這個問題就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了。
畢竟總不能為了拍戲把人墳給刨了吧?在英國法律中,這是要被追究刑事責任的,沒人願意因為這條罪名而吃牢飯。
萬幸的是,盧卡斯雖然遇到了些小麻煩,但最終還是將軌道鋪設成功,陸澤和米奇走過去仔細觀察,離軌道最近的墓碑只有十厘米左右,攝像機與墓碑剛好能擦肩而過,不會產生碰撞,不然產生了刮碰,相機怎樣都是小事,要是被死者家屬發現墓碑花了了,那事兒可就大了。
「老天保佑……」
側著頭,單睜一隻眼,瞄準攝像機與墓碑夾縫,米奇最終長舒了一口氣,隨意撿起一片已經枯黃並且變脆的樹葉,輕輕一捏,失去生命力的樹葉便化作了細小的粉末,被清風托起,然後……吹進了陸澤的眼睛裡。
「我特麼……有眼藥水嗎?我迷眼睛了。」
「誰有眼藥水!快給陸澤衝下眼睛!各部門趕緊準備!最後一條,拍完趕緊休息,卡米亞,你那邊準備好了嗎?」
他自覺理虧,連忙攙扶住視線被影響的陸澤坐下,頂著陸澤的罵罵咧咧,叉腰呼喊劇組人員快速準備,給《往生》的拍攝生活一個完美的結局。
……
吹進陸澤眼中的只是樹葉上細小的灰塵,不然大塊的碎屑也不可能被風吹起來,簡單的沖洗後,視力便沒有了影響。
化妝師走來為陸澤上了妝,從眼角開始,輕輕用眼線筆勾勒出皺紋,隨後再拿化妝棉把明顯的眼線筆痕跡擦拭掉,只為突出陸澤原本就存在的皺紋深度,接著將露在外面的皮膚顏色塗抹的更深一些,在鏡頭中類似於日常生活的古銅色。
衣著早已更換好,所以整體造型在化妝完成後便已經結束,仍然是不新不舊的黑色西服,讓他看上去像是個真正意義上的中年人,今日仍要與他搭對手戲的卡米亞也是如此,不見了光華,開始被時光刁難。
「可以借我看一下你的劇本嗎陸澤?」
「好。」
幾個月的相處時間,完全足夠讓兩人陌生的人成為朋友,顯然,陸澤和卡米亞也是如此,畢竟向同事借個人劇本其實是一件不算禮貌的事情。
也是在這段時間內,陸澤對卡米亞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她在日常生活中其實不像外界印象中那樣優雅高貴,反而像是什麼都敢去嘗試的樂觀大姐,好奇心不多,但想做什麼,就算害怕,也想要試試。
也是因為這種性格,兩人才能成為朋友,如果卡米亞真的在日常生活中那麼養尊處優,陸澤也不知道該如何與貴族大小姐相處,此外,她是性冷淡,不愛男人,也不愛女人,這才是兩人發展純友誼的最重要因素。
接過劇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讓卡米亞直皺眉頭,費力的尋找她想看到的注釋,如果這是一本普通的書,如此糟亂她是絕對看不下去的。
但沒辦法,陸澤這個人拍戲總會有靈感爆發,改變一些預定好的表演方式,雖然供出的戲十分好接,但完全沒有準備的對手戲讓她面對陸澤的神來之筆總會落入下風,也就是說,她被陸澤完全比下去了。
萬幸的是,如果仔細觀察陸澤的筆記,你還是可以在其中尋找到他靈感來源的蛛絲馬跡,讓她可以有所準備,應對陸澤突如其來的「發難」。
她是演藝界的天之嬌女,從小就備受追捧的天才少女,長久以來從未有人在演戲這方面給予她這麼大的壓力,就算是比她年長二十歲的老演員,都是如此。
但現如今,她被一個比她還小兩歲的男人給比下去了,甚至二人的實力差距讓她完全沒有了反超的心思,一切,只是為了疲於應對,生怕陸澤把她比成渣。
她跟陸澤是好朋友沒錯,但讓她總結一下與陸澤合作的感覺,她只會回答一個字,累。
她雖然是一個優秀的演員,但因為樂觀的性格,導致她拍戲時比較容易笑場,總是要笑幾次才能找到感覺,但現在,這個毛病貌似讓陸澤給扳過來了。
他就像是一個演戲的機器,從拍攝至今,沒有笑場,本身零失誤,除非是外界環境影響,否則基本是一遍就過,穩的令所有演員通體生寒,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這也意味著,其他人都不可以笑,否則你的這個小缺點在導演眼中會被無限的放大,像米奇這種比較粗魯的導演,罵起人來那叫一個難聽,沒人希望因為笑場而被米奇罵個狗血淋頭,尤其是在陸澤面前。
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這是所有劇組演員給陸澤起的外號,但包括卡米亞在內,所有人都明白,他們之前接觸的大腕,什麼歐洲優秀演員,什麼好萊塢頂級明星,比演技,都比不過在場這位在歐美有些名不見經傳的男一號。
因為那些演員,充其量也就算個對表演技能融於本身的頂尖從業者,而陸澤的表演造詣,則已經堪稱開宗立派的大師。
從情感上來講,他們不想再跟陸澤再有任何演戲上的交際,因為很容易會自卑,但理智的想想,其實跟陸澤拍戲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這點,卡米亞深表認同。
「準備好了嗎?入畫吧。」
劇本被卡米亞還了回來,陸澤捏住書頁快速翻動,並準確的在書角被摺疊出小三角形的頁面停下,打開鋪平,拿起化妝師沉重的化妝箱壓在劇本上面,面無表情的進入鏡頭中,像是一個莫得感情的大佬。
身後一幫演員則有些愁眉苦臉,直到入畫之後才把臉上的褶皺撫平,嘴巴張開閉合,不停的默讀台詞,並把自己愉快的心情壓制下去。
當劇組所有員工全部準備完畢,導演監控器前的米奇把設備調試完成,場記收到米奇的信號,快步入場,打響了《往生》的最後一場戰役。
「《往生》第九十七場!第二幕!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