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死亡之眼暫時是不想了,牧塵逸打算,先繼續以本體進行副本,消除未來體那個夢境對他心裡造成的傷害。
等後面那種絕望的夢境消散後,他再考慮使用死亡之眼的事情。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他沒有再去使用死亡之眼,而是選擇靜下心來,好好處理幼這次得到的所有消息。
首先是這次噩夢的事情,噩夢對應了第四條預言:恐懼!沒人敢直視自己的內心。
恐懼倒是真的,沒有人敢直視自己的內心這一塊……
他思索著,雖然他經歷了絕望的輪迴,但是直視自己內心這一塊,又是什麼意思呢?
思考了一會,他做了一個比較大膽的決定!
那就是,找穢土族談話!
在現實的時候,他搗毀聖族駐紮在鬼子國的主基地時,就碰到了一個大水晶,當時他和穢土族對話了一下。
所以他猜測,在穢土歷六十年代,他殺死那個林豪傑的時候,應該也有機會與穢土族對話一次。
這一次,他要在與穢土族進行對話的時候,套出有用的話來,最好能套出它們第四個維度武器是什麼,不能再讓未來的自己陷入那樣的被動了。
考慮到這一點,牧塵逸做了接下來的決定。
於是,他給下面的人下達了一些命令,然後開始統治藍星的計劃。
在接下來非常漫長的時間裡,牧塵逸都在藍星的各個地區,幫助玩家們統治藍星。
與此同時,他還專門成立了一個獨屬於玩家們的區域網絡。
他在區域網絡中發布了一條消息,那就是關於這次副本的後期會存在的一種維度武器,可能與玩家的行為有關。
所以他艾特全體玩家,告知眾人不能在這個副本內過度利用職權做一己之私的事情。相反,他們還需要嚴格要求自己,起到表率作用的同時,還要監督天下!
大家都是經過選拔而加入【穢土預言】的精英,因為末日降臨遊戲第二階段的開始,未來所有人的壽命都遠不止這兩百年,希望大家在這個副本內存活的二百年內,嚴於律己!
為了讓大家相信,牧塵逸還向所有人透露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穢土族擁有八個維度武器,分別對應了九大預言。
所以,若是有人做的事情過於罪惡,那後期會引來非常不好的後果。
在這種半逼迫半威脅的情況下,所有玩家也都正色了起來,將自己內心的貪念和惡念全都收了起來。
牧塵逸的想法很好,他的本質是利用法律將這個世界變成一個「善良」的世界。
但是他以為的「善」往往是指有利於人類族群發展。
但同樣的,「惡」則反之。
譬如,殺人不利於人類發展,所以不是「善」,是「惡」。但往往這個概念放到個體的人上面,受到立場不同、思維方式等等複雜因素的影響,會出現懷抱「善意」卻做「惡事」,懷抱「惡意」卻做了「善事」,這種善人做惡行、惡人做善行的情況。
從這兩點看,善惡既對立又統一。善惡對立是一種非常樸素且古老的道德直覺,許多早期的神話都是善神惡神你死我活的故事結構。
接下來講兩個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是在古時候,一個村子的村民長期生活在困頓和痛苦之中,村民認為生活痛苦都是人們的罪惡性帶來的,那麼只要把世界上的罪惡性都消除了,就不會有痛苦。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村民舉行了一個儀式——他們找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在他身上刻滿了人世間最惡毒的詛咒,把他稱為「惡的化身」。
這一來,青年就被當成惡神,象徵著村民的罪惡。隨後,青年被製成了活祭品,遭到了比做成人棍還悽慘的對待。對於古村村民來說,他們想像罪惡都已經被青年帶走了,他們擺脫了罪惡。這就形成了一個諷刺的結果——那位背負詛咒的青年,實質上成為了拯救村民內心的英雄,而村民這樣真的就擺脫了惡嗎?
除了善惡對立,還有一種論調受到不少人的追捧,他們認為沒有所謂善和惡、白和黑,世間只有「灰色」。
那麼來看第二段故事,一個信仰基督的神父,但他認為自己本身道德感先天被裝反了。他無法從尋常的行善中獲得滿足,只有傷害別人才會感到愉悅。這讓他的人生處於一種可怕的倒錯。
比如,呵護愛人對他來說沒有感覺,只有親手殺了愛人才會產生強烈的情感體驗。他無法從愛人和行善中獲得幸福,一身從未經歷普通人意義上的生活。
但從小的宗教教育告訴他世間的一切都是神創造的,貫徹著神的意志和目的,而神最終是獎善懲惡的。
那神把他塑造成這樣「賞惡罰善」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對於神父來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世界上沒有神,他就是一個偶然都怪胎,一切就是一場荒唐大戲。
第二種,是世界上有神,他可怕的天性就是神為他設置的考題,人生就是背負著罪惡尋找神意的真相。
一生一無所有的神父渴望有神論的成立,天生有道德缺陷的人,可能比普通人更執著地希望有一套理論能合理化自己的悲慘命運。
於是為了貫徹自己的「生存意義」的追求,解答所謂「神意」的真相,神父經過苦思冥想,他找到了解答方式……
在神父看來,人之所以比天使高貴,是因為天使生下來就是善的,追求善沒有迷惘。人生下來帶著罪惡的天性,卻會在善惡中做選擇,人剛出生的時候無所謂善惡,他需要在生活中體驗、積累、生成對善惡的想法,然後逐漸形成對善惡的判斷,所以人的善惡判斷之所以珍貴,那是因為善惡本身就是人對於生活意義上的理解,而不像天使是被先天灌輸的。(神父的這個人性論忽略了很多東西,後面會提及)
然而神父自己是被困在破壞天性中的生靈,一直沒有辦法像「人」一樣生活。所以,他想到一個腦迴路極其詭異的方法,可以讓殺戮的機器擺脫天性,獲得一刻「真實生活」——那就是讓他把一切殺光。既然機器的天性是在殺戮中感受愉悅,那麼只要沒有東西可以殺了,那機器就不受天性束縛。
那一刻,機器對空無一物都世界有什麼感想?如果,那一刻機器感受到痛苦,就意味著他最終受到了懲罰。
神是賞善罰惡的,所以在這個世界,造物主把殺戮視為惡。而如果他還是感到愉悅,說明他是受到獎賞的,同樣,神賞善罰惡,造物主把殺戮視為善。
從神父角度看,他嫉妒普通人的生活,也許他盼望感受到痛苦。如果感受到痛苦,說明他和普通人一樣,能夠因別人受傷感到痛苦。
如果他感受到愉悅,那大概他會覺得,世界也很,大眾也好,自己和神也罷,都是一場荒唐笑話。
他本身渴望知道造物主是好心腸還是惡趣味,自己在神的秩序里是善還是惡。為達到這一切他要殺光所有,達到極致的虛無,才能不被天性影響。
對於神父來說毀滅世界談不上罪惡,因為這個世界是神基於善意還是惡意創作出來的並沒有定論。所以人世間善惡標準,在他問出神意本質之前,沒有意義。
神父看似用一套非常複雜的理論,試圖模糊罪惡的標準,消解正義的必要性,成為一套能為所有反人類行為做辯護的「萬能無罪論」。
神父把善惡完全等同於個人激情選擇,也就是自己是不是能在行為上獲得愉悅。從這個角度看,神父是一個企圖顛覆一切的「高端」的利己主義者,只不過他有意無意把自己粉飾的更加「高尚」、「合理」。
但這種無罪證明,徹底無視人的道德天性和在歷史中形成各種道德共識,以及人所具有的社會本性,實際上走向了不承認罪惡的虛無主義。
善惡對立是一種複雜的對立,要在否定和肯定之間達成平衡,既要警惕極端的善惡對立,又要避免模糊善惡的做法。
極端化的善惡對立最終會釀成惡果,而善惡模糊不僅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成為萬能的無罪辯護論。
回到剛才講的兩個故事,希望根除世界上的罪惡,當然是一個非常高潔的願望。但問題在於,村民希望讓別人來承載自己的心愿。之所以要指望「別人」,是因為村民要實施的儀式,目的在於「搬走」人身上的罪惡,由於自己乃至全人類最終成為沒有「惡」的「純潔之人」,他們這種「純潔之人」就不能充當這種「垃圾工」。
所以,他們就要藉助一個不被視為「人類」的「垃圾工」干髒話,把一切骯髒的東西都扔到它身上,從而讓「人類」變得乾淨,向外推卸道德責任,最後只要把這個「垃圾工」幹掉,那些髒東西就相當於從世上被根除了。
然而,這種把別人當做「垃圾工」的思維,很容易和人的自戀和怠惰結合,腐蝕掉道德底線。如果人相信內心的黑暗來源於自己,那麼尚且會因為害怕自己,而形成自律和仁心。
但如果人相信內心的黑暗來自於「別人」,那麼害怕自己就沒有必要,自律和仁心就沒有多少存在的意義。
既然自律和仁心都沒有用了,剩下的就是發明「垃圾工」,讓它把「惡」都裝走。不過,當「垃圾工」被發明出來的時候,人們丟掉的未必就是「惡」卻可能是自律和仁心。
極端化的善惡對立,固然帶來道德的墮落,但模糊掉善惡的邊界,人的道德處境是不是就得到解決了呢?
就好比總有人說,沒有所謂的善惡,只有絕對的利益。然而,這種模糊善惡帶來的最大問題就是虛無主義,最終消解了正義。回看第二個故事中,神父的「無罪辯護」,他認為善惡只和人的主觀判斷(往往和個人利益)有關。
比如殺人是不是「惡」的呢?那就要看殺人者是否認同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其中是否獲得利於自己的收穫或者體驗(譬如神父能在殺人中感受到精神的愉悅),而不是看他有沒有殺戮的欲望和天性。
他會覺得單純從「天性」來判斷善惡是錯誤的,因為人有什麼樣的天性,和世界上有什麼樣的造物主,都是很偶然的事情。
如果把善惡等價於天性,善惡和人自己的選擇就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造物主」「大自然」或者「大環境」先天設定的規則。
所以他把善惡的標準,從客觀的「天性」徹底轉化為了主觀的「選擇」。
不過,這只是從一個極端跳到了另外一個極端。如果真的全盤接受這種觀點,那麼就不會有任何共同體乃至個人有足夠的權威懲罰罪惡。
因為人的社會本性被消解,道德的最高權威變成了個人做選擇的瞬間激情,甚至是個人的「利益」,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沒有資格審判誰。
這種模糊善惡的社會很難遏制邪惡,因為正義相當於被消解了,是徹頭徹尾的虛無主義。
回顧人類發展的過程中,在全世界範圍的古代神話中,有大量把人獻祭給神魔的故事片段。
供奉神魔的祭品,極少數是老弱病殘,也很少是壞人奸人。
祭品往往是聖潔的少女、健康的長子,污垢的幼童。神話里普遍存在的獻祭情節,往往有原始社會的基礎。
原始社會常見人牲祭祀,以取悅神靈、換取保佑。把人群當中最好的存在獻給神魔了,自己就能得到神魔的獎賞,或者至少免於神魔的懲罰。
這大概是一種原始的、和神秘事物做利益交換的陰暗心理。在這個階段,人們會認為罪惡是人以外的外界因素——比如神魔引起,所以才寄望於討好神魔。
這個狀態下的人,不會太把獻祭無辜者當成罪惡,有的文明甚至出現了恐怖的大規模人祭。但是,殘忍的獻祭無辜發展到一定程度,也許最終會逐漸激活人類的同理心。
(本章內容對副本後期穢土族行為有解釋,可以簡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