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恐懼的王朝海
望著項婕期待的眼神,董萬民嘆息道:「著實慚愧,沒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您給我們的幫助已經足夠多了!」
項婕合上記錄本,鄭重的沖面前這位老人鞠躬:「宏興,一定會永遠銘記您所做的一切。」
「那您好好休息,我們便不多打擾了。」
項婕看了一眼董萬民疲倦的臉色,叮囑了幾句之後,便與許英一同離開病房。
而董萬民也打了個呵欠,合上眼睛休息。
遊歷地府,再加上書寫考卷,耗費了他太多精力了。
門外,項婕將筆記本交到許英手中,
「許叔,這件事情便交給你了,我打算趁著這段時間,抓緊突破荒級。」
「項隊放心!」
許英鄭重的接過卷宗:「我會親自去辦!」
……
……
與此同時,判官殿中。
其他老人的試卷,秦宇已經一一看過,但都不盡人意。
畢竟,他們雖然是良善之家,可對於如何治理鬼物,到底還是沒有經驗,只能憑藉著直覺去寫。
如此看來,以後若是想要冊封普通人的魂魄為陰神,不能直接讓他走馬上任,還得跟在其他地府職員的身後,歷練幾年才能獨當一面。
將這些試卷迭放在一旁,秦宇拿起最後一張,看了一眼署名。
董萬民!
試卷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
他跳過第一題,先看其他。
不得不說,做了幾十年的馭鬼衙負責人就是不一樣。
各種事件,所有題目,董萬民都回答的井井有條。
起碼在秦宇看來,挑不出什麼毛病。
嚴格執行戒律的同時,又給出了許多寬容一些的辦法,使得冷冰冰的條律變得有了些人情味。
至於第一題。
董萬民給出的答覆是:有心為善,善也需賞,無心為惡,惡也當罰!
秦宇眼中浮現出意外之色。
從董萬民剛剛看到考題時的反應來說,選城隍的故事,他應該是不陌生的才對。
那董萬民也應該清楚,那則故事的結局,是書生考試過關,真的成為了一尊城隍。
也就是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這句話,乃是第一題的標準正確答案。
但結果,他卻依然給出了不同的見解。
「倒是有趣。」
秦宇輕笑一聲,繼續往下看去。
董萬民寫出的不僅僅是那十二個字,下面,還附上了他自己的見解。
他的意思很簡單。
假如說,有某個人他抱著一種做壞事的目的去偽裝好人,每天做好事,但是最終發生了意外,壞事沒做成。
那麼他做了一輩子的好事,偽裝了一輩子的好人,那他就是個好人!
陽壽耗盡,下了地府之後,需要給他獎賞。
而另一個人,他抱著做好事的目的,卻因為種種意外,因為他自身的緣故,導致了其他人的喪命,或者是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哪怕他本意是好的,可是將來下了地府,依然要受到刑罰!
最多就是酌情,將刑罰稍微減輕一些。
地府不是任職單位,不需要考量這個人的心性,考慮他未來的變化。
地府是通過一個人生前的是非功過,來評判這個靈魂究竟要不要受刑罰,能不能投一個好胎。
因此,地府判案,應當論跡不論心!
至於孝道方面,也解釋得通。
只要他拼盡全力,奉養父母,那即便是家裡貧窮,每頓只能給父母吃饅頭,乾菜,將來下了地府評判之時,也能判一個孝字。
因為,他已經竭盡全力,將自己所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供與父母享用。
這亦算得上是「跡」。
算得上是一種行為,而不只是「心」。
看著董萬民給出的說法,秦宇不由得微微點頭,眼中浮現出讚許之色。
確實,魂魄入了地府,代表他的生命已經結束。
地府要做的,就是評判他一生的是非功過,然後為其畫上句號。
至於他內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是何目的,這並不是地府需要考慮的。
生前做了善事,那就是功德。
生前做了惡事,那便有罪孽。
不知不覺間,整張卷子都已看完,秦宇放下紙張,悠悠吐出一口氣來。
「大人。」
站立在旁邊的白無常湊上前來,小心問道:「這個董萬民,您感覺如何?」
「不錯。」
秦宇點頭:「川源城的城隍,就由他擔任吧。」
聽到這話,白無常臉上的笑容不由得稍微擴大些許。
「你看起來似乎挺高興的。」秦宇瞥了他一眼隨口問道。
「沒錯。」
白無常笑道:「不敢欺瞞大人,昨夜送董公回去之時,我倆相談甚歡,將來若是能做同僚,想必也會成為不錯的朋友。」
秦宇點頭:「屈景明為人可圈可點,身有正氣,否則也不會受到那麼多凡人的愛戴。」
「與他做朋友,確實是一件令人心情舒暢的事情。」
一君一臣在大殿中輕聲交談。
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很快,又是夜幕降臨。
月上高空之時,李家溝的城隍廟內,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由於親眼見證了地府之神的恐怖,因此,原本駐守在城隍廟周圍的士兵全都被撤走了。
既然確認了城隍爺的真實存在,這裡的安全似乎也就不需要擔憂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若是遇到厲鬼,搞不好城隍廟比馭鬼衙都要可靠。
至於說秩序。
經歷了城隍入夢,以及那天碰瓷老頭誓言應驗的事情後,沒有人敢在城隍廟裡撒野,生怕對神靈不敬,引起城隍爺的怒火。
也正是因為這樣,李家溝這邊,馭鬼衙也就聽之任之了。
大殿內火光升騰,印出一個中年男人的面孔。
他穿打著補丁的衣物,大長臉上鑲著對小眼睛,看起來透出一股子賊眉鼠眼的味道。
王朝海今年已經四十好幾了。
好吃懶做,性格惡劣,靠著父母臨終前留下的宅子和遺產,卻也討到了老婆。
可惜,後來迷上了賭,錢財全部輸光了,房子也輸沒了,最後淪落到了借錢。
老婆孩子三年前就忍受不了,偷偷走人。
而他也自暴自棄,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只不過,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讓他看到了發財的機會。
城隍吊墜!
這座城隍廟裡求來的吊墜,是真的護身符。
帶在身上,便可以一定程度上,抵禦鬼物的襲擊。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簡直就是第二條命啊!
但城隍吊墜每天好像就會出現十個,而且,都被那些身穿黑色制服的馭鬼衙人員領走。
普通人,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獲得一個。
弧珉城這邊還好,但其他的城市在黑市里,這種城隍吊墜,一枚已經被炒到了幾千兩黃金的高價!
畢竟,這個世界上有錢人還是很多的。
而有錢人,幾乎沒有不怕死的。
普通人害怕城隍爺的威嚴,天黑之後從來不敢在城隍廟裡多做停留。
但他王朝海可不怕。
反正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還欠了數百萬的債務。
就算城隍爺發怒又如何?
勞資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想到這裡,大殿中,那些面容猙獰的雕塑,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麼可怕了。
他搓了搓手,便四處尋找起來。
然而,兩個小時過去了,逛遍了整個城隍廟,搜遍了所有角落,連吊墜的影子都沒看到。
而且在此過程中,王朝海不止一次的抬頭,看向那尊城隍神像。
神像的面容在跳動的火焰映襯下,顯得明暗不定,目光微微低垂,仿佛也落在了他身上。
王朝海不知道的是。
陰司空間內,秦宇,還有幾尊陰司正神,全都在注視著廟宇中的一舉一動。
特別是秦宇,看向那個中年男人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玩味之意。
城隍吊墜可不是廟祝老頭鑄造的,而是秦宇命令手下的陰兵,借用香火之力打造。
每天十枚,不多不少。
在太陽剛剛升起時,放在祭壇上。
每次,都是馭鬼衙的人最先抵達,收走這些吊墜。
當然,他們也不敢全部收走,每次都會留一枚在上面,以供有緣人。
這枚吊墜會被廟祝老頭收起來,每天選一個良善之家送去。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王朝海終於急躁起來。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坐在祭壇前喘著氣。
什麼玩意兒都沒找到,反而把自己累得夠嗆!
那功德箱裡面,更是看不到半點錢財。
張老頭每天晚上離開之前,都會把供桌上的祭品,還有功德箱清理一遍。
又渴又餓,白忙活了半天,在加上一無所獲的挫敗感,讓他心中升起了一團無名怒火。
王朝海抬起頭,看著火光下那尊高大的城隍神像,瞬間,一個想法湧現在他心中。
實在不行,把這尊城隍像搬走吧!
那紅棗大小的城隍吊墜,在黑市上都能有幾千萬。
這麼大一尊城隍神像,又該能賣多少錢?這要是請回家去,豈不是再也不用害怕厲鬼上門?
他這會兒腦子亂亂的,也帶著幾分報復的想法。
誰讓你不保佑我發大財的?還讓我白白辛苦了這麼久,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這破雕像,直接搬走拿去賣了!
只是,王朝海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兩米多高的城隍神像,究竟要如何運出城去,又該怎樣悄無聲息的,弄到其他城市的黑市上。
說做就做,王朝海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拜了拜:「城隍爺,你莫怪我啊,等我賺了錢,還了債,一定過來還願。」
「到時候我用好材料,給你重新打造一個更大,更精緻的雕像!」
簡單的拜完,王朝海就解下自己外套,撕吧成長長的布條。
根據他的判斷,這種城隍神像,基本上都是曬乾的空心木頭,被固定在祭壇後面,所以重量很輕。
只要把地面上的那些釘子之類去掉,就能很輕鬆的搬走。
他繞到了祭壇之後,卻驚喜的發現,這位城隍爺並沒有被固定在地面上。
那就更方便了!
王朝海用布條捆住神像,然後背在自己的背後。
還行,果然不算重。
到底是個成年男人,這麼點重量還是負擔得起的。
先背到城外郊區,藏在某個旮旯角落裡,等自己過幾天各種渠道都打點好了,便運往其他城市。
王朝海心裡盤算的挺好,而後背著城隍雕塑,便走向大門。
只是他沒注意到的是,城隍廟中所有雕塑,這一刻的目光全都盯在了他身上。
伴隨著王朝海往門外走,雕塑們的頭顱也跟著緩緩轉動。
門口,一陣冷風吹來。
王朝海內心的火焰被澆滅許多,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他轉頭看了看。
廟宇內,無數樣貌猙獰的神靈雕像,在火光中明滅不定。眼若銅鈴,神情兇惡,仿佛都在盯著自己。
灼灼躍動的火光下,這些雕像仿佛全都活了過來。
沒由來的,他背後湧起一陣寒意,幾乎想要將城隍神像放回去,然後磕頭道歉,離開這裡。
只不過,王朝海是個倔脾氣。
事到臨頭,又怎麼願意退縮?
哪怕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不打算回頭了。
咬了咬牙,他拖著背後的木雕神像,朝著遠方的郊區走去。
雖然最近聽說到處都在鬧鬼,不過自己有城隍木雕在,想必那些鬼崇是不敢近身的。
風吹野草,發出嘩嘩的響聲。
王朝海停住腳步,稍微休息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
不知道為何,他總感覺自己背後的木雕,好像比剛剛背出來的時候要重上不少。
是自己的錯覺嘛?
還是說,因為他太累了?
休息一陣,喘了口氣後,王朝海再次背起木雕,朝著荒野走去。
月光灑落,將那些大樹映出奇怪的形狀,仿佛一尊尊妖魔,在衝著他張牙舞爪。
王朝海的腳步越來越慢,額頭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
背後的木雕,比剛才更重了!
他感覺自己此刻,背著的仿佛不是木雕,而是一尊石像。
這不是錯覺,重量的大幅度增加,他起碼還是可以判斷出來的。
「媽的,怪事了!」
王朝海嘀咕一句,就打算將木雕從背後解下好好看看,究竟是什麼原因。
然而,讓他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布條解下,木雕卻沒有隨之吊在地上。
城隍神像依然牢牢固定在他背後!
王朝海轉頭,借著月光,看清楚了城隍的臉。
沒有了白天的威嚴與溫和,此刻,這尊城隍的雕塑正沖自己微笑,笑容中透出幾分說不出的詭異。
「什麼情況啊?」
王朝海雙手摺返過去,抓著城隍像,打算將其拽下來。
但!揪心的疼痛從背部傳來。
這尊神像好像長在了他的後背上,與血肉融在了一起!
「啊!」
王朝海驚恐的大叫起來。
他終於害怕了。
他強忍著背後的疼痛,死命的把雕塑往下拽。
可是任由他如何努力,這尊雕塑就是死死固定在他後背上,不肯挪動絲毫。
直到這會兒,王朝海才想了起來。
無數人傳言,李家溝的城隍廟,靈驗無比。
城隍爺,真的在裡面坐鎮!
「城隍爺,城隍爺!」
王朝海恐懼的哭喊著:「我錯了,我不該偷您的神像!我求您了,放過我這回,放過我好不好!我回去之後,一定每天都來給您上香,送祭品!」
然而,背後的雕塑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只是重量依舊在緩慢的增加著。
王朝海沒辦法了。
他咽了口唾沫,邁開腳步,拼命朝著城隍廟的方向奔跑。
現在他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趕緊回到廟宇之中,跪地祈禱,請求寬恕。
只不過,背後那逐漸變重的雕塑,嚴重影響到了他的速度。
來時走了十分鐘。
回去的路程,走了足足半個多小時,且還剩大半!
月光下,一個男人背著兩米多高的神像,在荒野中艱難跋涉。
他額頭上的汗水如同雨水般灑落,每一步踏出,都會深深踩進鬆軟的泥土內。
由此可見,其背上雕塑的沉重!
很快,王朝海就感覺自己頭暈眼花,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
強撐著走了幾十步之後,他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徹底趴在了地上。
「嘭!」
伴隨著沉悶的聲音,背後的城隍像也死死壓在了他的身上。
「咔嚓!」
巨大的痛苦從腿部傳來。
王朝海終於忍不住,悽厲的哀嚎起來。
他的兩條腿正好被石像的邊緣壓住,這會兒已經變了形狀,直接折斷。
「救命啊!」
荒原上,響起了王朝海悲苦的哭喊聲。
直到第二天早上,王朝海的身影,才被巡查四周的巡邏士兵發現。
通過信息對比,更是確認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這段時間在城裡經常搞一些小偷小摸的傢伙。
「大哥!」
看到幾名巡邏士兵,王朝海簡直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親爹,連忙大呼道:「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
「把我背上這尊城隍神像給弄走,我再也不敢冒犯城隍爺了!
他邊說邊哭,鼻涕混合著眼淚從臉上滑落,看起來狼狽無比。
「城隍神像?」
一個巡邏士兵走過來,有些疑惑:「哪來的城隍神像?」
「我還剛想問呢,你這人什麼情況,怎麼會莫名其妙被一堆石頭給壓在這兒?」
「有人在整你?」
「石頭?」
王朝海臉色變幻的很精彩。
這群巡邏士兵也不多做解釋,一起走過來,合力將那些石塊搬走。
直到這會兒,王朝海終於才能翻了個身,看向旁邊。
果然,壓住他的,就是一堆粗糙的石頭!
王朝海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眸子裡露出無邊的恐懼:「城隍……」
幾名巡邏士兵可不管他恐懼不恐懼的,直接將雙腿骨折的王朝海,弄上了馬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