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顧眠與殺毒軟體
外面的積雪已經可以沒到膝蓋。
售票亭的門還大開著，但外面的風雪卻絲毫沒有要飄進來的意思，縱然裡面沒有風、也沒有雪，但這裡仍然十分寒冷。
胖子出來之後只愣了一會兒，身體便不聽使喚的打起哆嗦來。
緊接著他才意識到現實世界的溫度相比他們進副本的時候好像更加低了。
就在胖子緊閉著嘴，企圖溫暖自己那口一不小心被凍僵的牙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聲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我說……」
外面大雪漫天，連路都不太好走了，現在這個售票亭里就只有顧眠三人，而發出聲音來的正是這個副本的售票員。
顧眠尋著聲音看去。
只見那個年輕的男性售票員正坐在窗口後，脖子上還掛了一個牌子，隱約可以看見上面有一串數字，這應該是工作證之類的。
只見他正神色可疑的翻著手上的一個本子。
那神色看起來十分眼熟，顧眠記得上中學的老師翻點名冊點名的時候就是這種表情。
售票員正翻著手上的冊子，翻上兩頁就露出古怪的表情，然後再抬起頭來看看顧眠三人，就好像看到了鬼一樣。
此時顧眠已經猜到這售票員手裡的是什麼東西了。
八成是在這個售票亭中玩家的副本記錄，而這個售票員應該沒有找到他們三個剛才的副本記錄。
其實這個售票員本人平常對玩家們並不是十分上心，甚至可以說是漠不關心。
實在是因為他剛把掛在門口的「顧眠與狗不得入內」這個有礙觀瞻的牌子摘下來，這三位就突然降臨，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所以他才會關心起這三個人進入的副本來。
這位悲慘的售票員壓根沒想過奮起反抗之類的事情。
因為他曾聽過有不少英勇的前輩奮起反抗的事跡，但毫無意外的，都沒有成功。
久而久之，售票員業界之中便流傳開了一個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歪理——
「顧眠就像土匪，要麼反抗，要麼躺平」
由於這個全球遊戲是一個正能量的遊戲，所以「土匪」這兩個血腥暴力不和諧的字眼就只能這樣被和諧了。
大家深知自己反抗不了，但是躺平……那也是不可能的。
眼看著那三人還站在副本出口處，售票員忍辱負重的咽下了一口唾沫，接著翻著自己手上的副本記錄。
原本這裡就只是一個低級售票亭，就算是被人崩了副本也沒法降級降到哪裡去，不過是自己的業務積分扣一些罷了。
但這個售票員卻驚奇的發現這幾人出來之後，竟然沒有出現數據崩潰的副本。
之前也有售票員遇到過「顧眠出來了，副本沒崩」這種情況。
不過那只是一時的安全，副本當時沒崩，但卻在他們三個人離開不久之後突然毫無預兆的崩潰。
有了前車之簽，這售票員才想看看他們的記錄。
但卻找不到。
完全找不到這三個人剛才的副本記錄……
明明親眼看著他們進副本，又親眼看他們出來，怎麼會沒有副本記錄？
想到這裡售票員便充滿疑惑的看向那三個人，然後張開了嘴：「我說……」
顧眠看了過來。
售票員咽下一口屈辱的口水，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口：「你們剛才進的是哪個副本？」
他必須得弄清楚！
顧眠看著窗口後的售票員。
他對售票員手裡的那個冊子十分感興趣，而窗後的售票員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禁縮了縮頭，然後迅速的把手裡的冊子藏了起來，壓在屁股底下坐好。
「我果然不該瞎幾把搭話！」他壓著屁股底下的副本記錄冊，在心底默默地嘶吼。
但表面上又不能做出短了氣節的舉動來。
想到這裡售票員便挺了挺腰，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樣子。
不過最後售票員也沒能如願以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因為那個體型最為巨大的胖子露出了一副「我快要凍死了」的表情來，成功吸引了他旁邊兩個人的注意力。
此時顧眠和楚長歌已經急匆匆的帶著胖子離開了。
獨留一個年輕的售票員孤獨的吹著風——還有他屁股底下那本副本記錄冊。
顧眠幾人回到靈車旁邊的時候，周圍十分安靜。
並沒有想像中那些劫車的人，小紅還和上次一樣安靜的趴在車窗戶上等他們回來——當然這是顧眠打開門之後才看到的。
幸好從外面看不到有裡面什麼東西趴在的車窗上，否則這時候他們可能會看到幾具因為受驚過度而猝死的屍體。
回到車上之後，顧眠首先從胖子的包里找到了兩個保溫瓶。
所有的電力都不能用了。
但超市里還有熱水，不但有熱水，還有永久保溫的保溫瓶。
當然熱水和保溫瓶都是要錢的。
胖子上次去的時候特地灌了兩壺滾燙的開水，這會兒就派上用場了。
顧眠抽出一條薑糖粉撕開灑進去，然後擰上蓋子使勁晃了幾下。
顧眠注意到在自己晃保溫瓶的時候，胖子原本那凍僵了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些驚悚的表情。
等到他都晃完了，這胖子才諾諾的開口：「醫生你這麼晃它它有可能會爆炸的……」
顧眠：「……」
等到胖子整個人緩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了。
顧眠為了躲避寒冷，特地把車開進了一個黑漆漆的停車場裡。
這裡面的風不是很大。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停車場裡竟然有人。
車開進來之後，三人看到漆黑的停車場中有幾束亮光，發動機的轟鳴聲在他們耳邊響起。
有幾輛車被發動了起來。
只見每輛發動起來的車子中都擠著滿滿當當的人。
胖子驚疑不定的看向那些車：「是在用車裡的空調取暖嗎？」
外面的確是太冷了。
只是走一段路，腳趾好像就沒了知覺。
楚長歌也看向那些發動起來的車子，他仔細看了一會之後才開口：「發動起來的車子基本都是麵包車越野車之類的大型車輛，而且你們看周圍其他的車，不少車都開著車門，像是車主人在不久之前來過，但又立刻走了一樣，連車門都沒來的極關。」
胖子裹住自己的被子點頭，但這又說明了什麼呢？
楚長歌似乎看出了胖子的疑問：「說明這裡所有車的汽油可能都蒸發了，蒸發得一乾二淨，而有些人可能有用油桶存汽油的習慣，那些被裝在桶里的汽油並沒有被蒸發，所以這些人聚集在了一起……」
胖子明白過來。
手裡還有汽油的人們聚集在一起，尋找能夠容納他們的大型車子，然後啟動空調取暖。
而那些沒有油的人只是抱著打開車裡空調的希望來到這裡，卻發現車裡的燃料已經沒有了，他們只能立刻離去，畢竟外面太冷了，沒法多呆。
不知道為什麼，胖子突然感覺有些淒涼。
如果沒有碰到醫生的話，自己現在可能也在寒冬中默默忍受著寒冷。
不對，現在在自己也在忍受寒冷，但這不一樣……
胖子一邊抱著保溫杯啜一口薑糖水，一邊胡思亂想著，雖說他們的車裡沒有空調，但想比那些開空調的竟然也不覺得差……
顧眠三人的車子當然引起了其他人們的注意。
但他們也沒有閒工夫注意別人，燃料的短缺就讓他們焦頭爛額了。
此時顧眠已經把車子開到了一個離那幾輛車稍微遠一些的地方，然後停了下來。
胖子身上裹了三層厚厚的被子，又灌了一大瓶滾燙的紅糖姜水，這會兒他竟然滿足起來，眯著眼睛有些想睡覺。
而就在這時，正在打瞌睡的胖子突然聽到顧眠開口：「安屠生的那句話是對誰說的？」
這一句話出來，胖子的困意立刻跑到了九霄雲外，他微微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人。
靈車的兩盞車燈十分明亮，光芒透過擋風玻璃侵略進來，照亮了顧眠的側臉。
只見這張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眉骨和鼻樑落下的陰影完美的遮掩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胖子看著顧眠這張被照亮了一半的臉，然後偷偷後退了一段距離，幾乎要和後面的小紅在同一水平線上了。
挪動到小紅身邊之後，他才猶豫著開口詢問：「哪句話？」
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見狀顧眠突然笑了起來：「我就是隨便問問，你這麼緊張幹什麼，雖然我總覺得你們兩個在背著我搞什麼奇怪的事情，但總歸不會是什麼壞事，對吧？」
要說顧眠的笑容胖子也見過不少次。
但不知道為什麼，胖子卻覺得他這次燦爛的笑容有些恐怖，比某些副本里厲鬼的咧嘴一笑還要恐怖一些。
旁邊的楚長歌突然捏了一下眉頭。
胖子轉頭看向他，只見楚長歌的臉也幾乎被湮沒在黑影中，但起碼還是能看出他的嘴在動的：「關於上次的那個副本，顧眠你怎麼看？」
直接轉移了話題，用十分粗劣的手段。
不料顧眠竟然接過了話：「副本竟然會產生『靈』這一點，實在是令人意想不到，不過你之前說的兩個主辦方……我先用一號主辦方和二號主辦方給它們命名」
「一號主辦方就是最開始發起這個全球遊戲的主辦方，對玩家無害，目的是想要人類進化……不過在這裡，不要臉的我再給它加上一個目的，那就是搞死我」
雖然這麼說可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不過顧眠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十分靠譜。
「二號主辦方就是後來出現的，包攬活動的主辦方，可能之後還會包攬一些會絕對死亡的副本？二號主辦方顯然是和一號主辦方對立的，不過看安屠生的情況的話，這個二號主辦方好像並沒有直接對副本下手的權利，可能是在偷偷摸摸的改造副本？」
楚長歌點點頭：「沒錯，童話城那個副本中有很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在安屠生覺醒之後，有人給予了他一隻『筆』，所以他才會獲得重新書寫副本的能力，這才導致了整個副本的變異。」
而這支「筆」絕對不可能是一號主辦方給的，至今為止一號主辦方好像都不知道有副本發生了變異。
而且這個主辦方一切為玩家著想，是絕對不會容忍出現玩家被殺戮的現象出現的。
並且變異之後的安屠生突然出現對他們說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話，並直言自己是受人所拖。
不過那些匪夷所思的話還沒能說完，就被神秘的聲音給打斷了。
顧眠記得『童話城』這個副本有八名玩家。
他們三人就占了三個名額。
加上一個007，再加上一個胖子遇到的史上最強超模，再加上小喬。
這才六個。
還有兩名玩家沒有出現。
那麼那個打斷安屠生的聲音難道是來自於剩下這兩名沒有出現的玩家？還是別的NPC？
「而且醫生……」這個時候胖子突然小聲開口，「你發現了沒有。」
什麼？
顧眠看向正緊緊地捏著保溫杯的胖子。
只見他似乎猶豫了一會，才接著道：「安屠生那個人強行修改了副本數據吧？不，或許那個副本里已經不是數據了……如果這個變異的NPC被遊戲發現的話，他會怎麼樣呢？」
顧眠側頭想了一會，又沖胖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像我一樣？」
胖子覺得顧眠今天笑的有些多了。
他狠狠打了個寒顫，然後把頭縮進了被子裡，不再說話，整個人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氣息來。
此時旁邊的楚長歌沉默了一會，然後接著開口：「不在規劃之內的東西，註定會被強行抹去。」
顧眠轉頭看他一眼：「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是在說我啊……」
他從小到大遭到的生活的刺殺實在是太多了。
以至於顧眠時常幻想自己是一個病毒，而生活派來刺殺自己的殺手就是盡職盡責的殺毒軟體。
不過這殺毒軟體稍微弱了一點，殺了二十多年都沒能把他弄死。
而現在的全球遊戲就像是殺毒軟體使用了壓箱底的招數。
雖說可能有些不一樣，但總體上也差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