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寂然,夜幕深遠。
九霄天橋之上,一輛馬車緩緩獨行。
車廂之內,青宣和宇綺情相對而坐,神情各異,皆是沉默不語,心事重重。
只見宇綺情目光糾結,滿面愁容,搓著下巴直咬牙。
經過剛才的激動,她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心中隱隱開始後悔了。
她此刻也意識到了,宇極宙給自己的這個差事可不輕鬆。
自己要是真按照之前承諾的那樣,嚴厲打擊上都,那勢必要得罪很多人,而這些人中絕對有不少上都的權貴。
而且一想到另外一個難點,宇綺情又是一陣頭大。
就算自己下得了這決心,但是這差事具體又該怎麼做呢?自己手底下的人又該怎麼安排布署呢?
自己以前可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情,根本沒有經驗啊!
自己要是把這事兒辦砸了,不僅會讓父皇失望,自己更會淪為整個上都的笑柄。
自己失了面子失小,還得整個皇家也跟著丟臉,讓父皇蒙羞事大啊!
一時間,宇綺情心中愁緒萬千,越想越是頭疼,不知如何是好。
「啊啊啊!可惡!」
苦思無果之下,宇綺情怒哼一聲,猛然抬頭看向了對面的青宣。
這混蛋鬼點子多,還是問問這混蛋該怎麼吧!
只是宇綺情抬頭一看青宣,不禁又是一愣。卻見青宣正目光古怪的盯著自己,滿臉意味難明的神情。
宇綺情頓時沒好氣的質問道:「你看什麼!?」
青宣撇了撇嘴,「沒什麼。」
「那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本宮!?」宇綺情氣道,緊緊的瞪著青宣。
「切~!」青宣淡淡一哼,斜眼嫖著宇綺情,「看你長得好看不行啊?」
「什麼!?」宇綺情不禁一驚,雙頰微微一紅,心中怒氣更甚,怒喝道:「大膽,你竟敢調戲本宮!」
青宣懶懶的收回了目光,悠悠道:「那好,在下不看殿下便是,免得再冒犯了殿下。」
「你!」宇綺情見狀立刻氣不打一出來,恨得直咬牙,不過她也心知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忍著怒氣道:「好了,廢話少說!你快幫本宮想想,父皇交代的這差事到底該怎麼辦?」
青宣頓時一臉納悶的看著宇綺情,哼道:「我說殿下,這是你自己接的差事,你問我做什麼?」
隨之青宣的神情又不爽了起來,「而且你這是求人幫忙的態度嗎?」
「你你你你!」宇綺情勃然大怒,愣是被氣得說不上話,大喘了好幾口氣,才咬牙怒道:「好!你不幫就不幫!你真以為本宮離了你就辦不成事兒了是吧!?」
話音落下,宇綺情氣呼呼的閉了嘴,將頭扭到了一旁。
而青宣一臉無所謂的神情,悠然的閉目養起神來。
一時間,車廂內又寂靜了下去。
「嘶~!」
不過只是過了片刻,宇綺情又看向了青宣,眼中滿是屈辱之色,忿忿道:「好好好!是我錯了,我不該亂發脾氣,這總行了吧?」
青宣聞言嘴角一翹,滿意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這才是找人幫忙該有的樣子啊。
小樣兒,哥還止不住你了?
看著青宣那得意的神情,宇綺情氣得牙根兒直痒痒,但是為了自己的差事,還是把這口氣憋了回去。
其實宇綺情手下也不是沒有幫她出主意的智囊,宇綺情大可回去之後詢問他們。
只是經過了上次的墨雲域之行後,宇綺情就有些看不上他們了,總覺得找青宣幫忙絕對更好,所以宇綺情才一直想要拉攏青宣加入自己的陣營。
青宣看著宇綺情的反應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隨之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悠悠道:「好吧,既然殿下如此誠懇,那在下就斗膽說說自己的想法,讓殿下參考。」
「其實啊,殿下你根本就不用為這差事發愁,聖皇陛下已經給你指明了路子,方法早就擺在你眼前了。」
「呃?」宇綺情聞言一愣,十分不解的看著青宣。
青宣不禁笑了起來,「殿下,你怎麼那麼遲鈍呢?」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嘛,你既然不熟悉這治安巡捕之事,那就去找這方面的,之前在下可是向你推薦過這個人哦。」
宇綺情又是一愣,隨即一下反應了過來,豁然睜大了眼睛,驚呼道:「你是說那個玄易!?」
而這話一出口,宇綺情便是眼睛一亮,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玄易極其不討上都各方勢力的喜歡,可以說是令他們深惡痛絕,而這正是因為玄易的業務能力太強了。
自從玄易成為治安司捕頭以後,上都各種違法亂紀之事是肉眼可見的減少了許多。平日裡作威作福的權貴看到他就如同耗子見了貓,再也不敢隨意犯法。
玄易無疑可是這方面的人才,自己想要把這差事辦好,必須得他幫忙。
而且父皇點名玄易,讓自己找他合作,這肯定就是在暗示自己啊。
不然父皇又豈會明知道自己沒做過類似的差事,去故意用這差事刁難自己?
霎時間,宇綺情心中是驚喜不已,只覺一陣幸福。
看來父皇還是很關照自己的嘛。
只要玄易肯盡心幫自己出謀劃策,排兵布陣,再加上自己手中的勢力,完成這差事定然是輕而易舉,一帆風順。
看著宇綺情反應過來,青宣也是一臉欣慰的點點頭,笑著提示道:「現在殿下明白聖皇陛下為什麼要讓你去找玄易公子合作了吧?」
「切!」宇綺情一撇嘴,不爽哼了一聲。
她現在也意識到了,宇極宙的暗示並不隱蔽,甚至是說是很明顯,只要自己再冷靜一些好好想想,定然也能發覺。
青宣也肯定是早就看出來了,但他就是故意不提醒自己,擺明了就是想看自己笑話。
不過此刻能解決一個麻煩,宇綺情倒也沒那麼生氣了。青宣也終歸是提醒了她,這讓她心中好受了不少。
隨之宇綺情臉色一沉,目光糾結了起來,心中另一個煩惱湧現了出來,看著青宣欲言又止,似乎還沒想好該怎麼說。
而青宣一看宇綺情的神情就笑了起來哦,眼中浮現出了瞭然之色。
即便宇綺情現在不說,他也知道宇綺情在顧慮,或者說是在害怕什麼。
其實完成差事本身倒是不難,無非就是鐵面無私,秉公執法就是了。
真正麻煩的是,在執法的過程中要如何不得罪參與這違法亂紀之中的權貴。
而很顯然,這根本就是個不成立的假設。
逐利乃是生物的本性,既然上都這些權貴有著高人一等的地位和特權,那麼其中肯定就會有人想辦法利用自己的特權給自己非法謀利。
什麼明帳暗帳,偷稅漏稅,強買強賣,私立黑市,違法經營等等,這都是家常便飯。
不說別的,就說私運違禁品這一項,每年就能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利潤。
光是查這一項,上都的權貴官員中至少有一半人都不乾淨,上到朝堂大員,下到守門小吏都被牽連其中。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宇綺情真要徹查這件事情,把他們的這條財路斷了,那他們還不得恨死宇綺情。
而這些人背後的關係錯綜複雜,牽連甚廣,很多幕後主使都是朝中要員。宇綺情要是真把這些人都得罪了,那她在朝堂上的名聲也可想而知,再想要得到他們支持,那無疑是痴人說夢。
而宇綺情最還怕是,這些人不支持自己就算了,萬一他們倒向了宇道玄、宇豪烈乃至於其他皇子皇女那邊,那自己的處境就更艱難了。
宇綺情,或者說這些皇子皇女這些年來一直各自發展實力,明爭暗鬥圖個什麼?
不就是爭一個太子或是帝女之位,將來好從宇極宙手中繼承大聖朝的江山麼?
宇綺情十分清楚,若是自己真的如玄易那樣鐵面無私,真將所有違法亂紀的權貴都給抓了,那無疑是在給自己樹敵。
「呵~!」
青宣不由得輕笑一聲,這次也不等宇綺情開口,便先問道:「你為什麼要如此顧慮呢?你為什麼要害怕得罪那些人呢?」
宇綺情聞言身體頓時一顫,隨之便反應了過來,已是明白了青宣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神情不由得有些羞窘,怒哼道:「你真是站著不腰疼!」
「你知道那些人背後的勢力有多龐大麼?」
「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把這些人全得罪了,你怕不怕?」
「啊哈~!」青宣不禁大笑了起來,悠然道:「我確實不知道那些人背後勢力有多強大,但是如果我換做是你,我還真不怕!」
「你!」宇綺情頓時惱火起來,張口就要反駁。
不過還沒等宇綺情開口,青宣就先打斷道:「哎,你先別發火,我還真不是在嘴硬。」
「我問你幾個問題,就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了。」
宇綺情聞言一愣,隨之強壓下怒氣,惡狠狠的瞪著青宣,「好,你問!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話來。」
青宣呵呵一笑,不急不緩道:「我雖然第一次來你們聖朝,但對於你們朝中一些事情」
「劇我所知,你們朝中擁有開衙建府之權的皇子皇女,就只有你。十二殿下宇豪烈和大殿下宇道玄,你們也是被認為最有希望繼承聖皇陛下基業的三個人。」
「而且除了你們三個之外,還有好幾位皇子也十分優秀,深得聖皇陛下的器重。手中的權勢雖然不如你們,但也不可小覷,也被不少人看好。」
「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宇綺情聞言神色越加陰沉,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些事情在聖朝之中並不是什麼秘密,只要隨便打聽一下就能知道,所以青宣掌握這些情報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青宣聞言嘴角一翹,悠悠道:「好,在下的第一個問題便是,你們這些皇子皇女之中,誰的勢力最強?最被聖皇陛下所信任寵愛?」
「唰~!」
一聽到這個問題,宇綺情頓時眼睛一睜,神情的變得極為複雜起來,既有羨慕嫉妒,也有嚮往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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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宇綺情微微一咬,十分不甘的答道:「那自然是大殿下了。」
「原道界穩定之後,父皇便將整個原道界交給了他,讓他主掌一切事務,還特地賦予了他先斬後奏的專斷之權。」
「如今原道界就是他的領地,一切都由他說了算。我和宇豪烈那混蛋,還有其他幾個兄弟的勢力加起來都不如他。」
青宣聞言笑得愈加燦爛起來,「那你可知他為何如此受到聖皇陛下如此信任和恩寵啊?」
宇綺情嘴角微微一抽,滿臉不忿道:「他是父皇和真華娘娘唯一的兒子,又出生得最早,跟在父皇身邊的時間最長,父皇自然最喜歡他。」
雖然宇綺情出生的時候,符凰早已經隕落,但是對於宇極宙和符凰之間的故事,她可是耳熟能詳,自然明白了宇極宙和符凰之間的感情有多深。
在宇綺情看來,宇道玄身上有這麼一層關係,宇極宙不喜歡他才怪。
青宣聞言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繼續笑眯眯的問道:「哦,僅此而已嗎?」
宇綺情一愣,隨之皺起眉思索起來。過了好一會,才不情不願的哼道:「還有就是他確實厲害,無論是天資修為,還是受命辦差,都比我們強。」
「傳言他十六歲的時候就進入了天人境,二十五歲時入天人二煉之境。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境界了。」
「而且他跟著父皇的那些年,也著實為了父皇做了不少事。」
「當初我朝征伐原道界中,他便隨軍出征,乃是我軍的先鋒大將,直奔蒼天嶺,奪取原道關,使我軍首戰告捷。」
「二十年前原道界神香教叛亂,他又跟著太師一起前往原道界平叛,同樣身居我軍的先鋒。」
「據記載,神香教半數的天人境高手便是死在了他手中,大多數都是被他親自斬殺,其中還有一名神香教的大祭司,許多叛軍聞風而降.」
言語之間,宇綺情便把宇道玄當初在原道界的戰績娓娓道來。
做為宇道玄的競爭對手,宇綺情自然是沒少做他的情報工作。對於宇道玄的許多往事,她也是了如指掌。
而在訴說之間,宇綺情也不禁露出敬佩之色。她雖然不甘居於宇道玄之下,但是對宇道玄的能力也是不得不敬佩。
最後宇綺情長長呼了口氣,做出了總結,「當初原道界能順利平叛,他也是功不可沒。」
「嗯,不錯。」青宣聞言也是點了點頭,感慨道:「大殿下驍勇善戰,開疆拓土,後又奮勇平叛,收復失地,立下如此大功,聖皇陛下將原道界交給他掌管確實英明。」
「只是.」
青宣呵呵一笑,又重複了剛才的問題,「就僅僅只是如此嗎?」
「呃?」宇綺情徹底呆住了,這下她可是再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不禁有些惱怒道:「那你說還有什麼原因,能令父皇如此恩寵他?」
「哈哈哈~!」青宣忍不住大笑起來,也不賣關子,緩緩道:「你說的這些原因其實都對,也很重要,然而卻不是跟根本。」
言語間,青宣眼睛一眯,慨然一嘆,「大殿下之所以能如此深得聖皇陛下信任,那是因為他和玄太師一樣。」
「他,是個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