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龐大人你雖然忠於陛下,但是這還不夠。」
看著眼前疑惑不解的龐府尹,玄易連忙悠悠笑道。
「啊?還不夠?」龐府尹聞言頓時更加茫然了,隨之十分不服又不解的問道:「我這些年來一直勤勤懇懇,對陛下交代的事情不敢有半分怠慢,哪次不是完美完成?我哪裡做得還不夠?」
言語間,龐府尹眼中又浮現出強烈的委屈之色。
自己每次去執行聖皇陛下的任務都是使出吃奶的勁兒,生怕有半點閃失,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來,這還要自己怎樣嘛?
玄昱聞言一陣苦笑,連忙道:「龐大人,屬下不是說你不夠盡忠職守。大人你上任十幾年來,政績有目共睹,絕對可稱百官典範,不然陛下又怎麼會常常褒獎你?」
聞聽這個馬屁,龐府尹心情頓時好了不少,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得意,但同時也迷惑了起來,瞪著眼睛哼道:「那你到底說我哪裡做得不夠?」
玄易眼睛一眯,緩緩道:「龐大人,你所站的立場還不夠堅定,對陛下的態度還不夠真誠,做事時機把握的也不夠精準。」
「啊!?」龐府尹聞言一下驚了,傻傻的看著玄易。
他本以為自己的表現已經夠好了,卻沒想到玄易居然挑出了這麼多毛病來。
隨即龐府尹心中一陣驚懼,哆嗦道:「小易,你別嚇我,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麼多毛病?你憑何如此斷言啊?」
玄易見狀無奈一嘆,隨之沉聲道:「既然大人發問,那今日屬下便鬥眼一吐心中所想了。」
龐府尹咬了咬牙,「好,小易你直言便是。咱們一個一個來!先說第一個,我立場怎麼就不堅定了?」
玄昱嘆息道:「大人你雖然盡心為陛下做事,但是當你真的那些世家勢力的阻礙之時,你卻還是退縮了。沒有正面去解決,而是想辦法從別的方面繞了過去。」
「比如往年每次清查城內外那些大戶世家的土地田產之時,你明明知道他們各自手中的土地情況,但為什麼上報時卻要將其中一些土質其實還不錯的地段,改為下等地呢?」
「呃!」龐府尹聞言一臉心虛和為難之色,隨之小聲兒道:「小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大戶後面站的都是什麼人,我哪惹得不起嘛。」
「我這不是向著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大家都在上都城裡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真要把一切都挑明了,告訴陛下,大家以後還怎麼相處啊?」
「不過即便如此,那些大戶家裡的土地我可都是一丁點尺寸都沒瞞報啊。」
言語間,龐府尹一臉無奈之色。
玄易聞言頓時微微翻了下白眼,「這可是大人你的主要差事,你要是敢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大人你也不可能還在坐在這裡了。」
「大人你這麼做,最後是沒得罪他們,也完成了陛下的差事,但是陛下所看重的真是那些土地大小多少字嗎?咱們上都內外到底有多少土地,有多少良田劣田,陛下豈會不知道?
「同樣是清查田產,前幾年由包大人查的時候,同樣的土地,中等地、上等地卻多出了幾千畝,那一年朝中多收了十萬兩的農稅,你說這兩相一對比,讓陛下心裡怎麼想?」
「這.」龐府尹頓時啞口無言,額上汗水滾滾而落。過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嘆了口氣,滿臉羞愧道:「這事兒我確實辦的不好,但我這不是怕麼。我就一個小小府尹,他們想要整我,我可不一定扛得住。」
玄易不禁滿臉無奈之色,反問道:「這件事情是陛下交給大人你辦的,你背後的人是陛下。那些大戶背後的的人再厲害,還能厲害得過陛下嗎?有陛下給你撐腰,大人你在怕什麼?你為什麼要怕?」
「我知道啊。」龐府尹撓了撓頭,也是無奈的連連嘆息,「但就算我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家裡的人著想啊。這.唉。」
玄易見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龐府尹連忙轉移話題,繼續問道:「好了,不說這個,咱們說後面兩個,我態度怎麼就不真誠了?時機怎麼就不精準了?」
玄易眼中精光一閃,緩緩道:「這就是大人你最大的問題了,你行事總是顧慮太多,錯失機會啊。」
「比如每次陛下和那幾位大學時意見不同時,都是包大人率先上奏,帶頭衝鋒,表明意見,支持陛下。」
「而大人你總是等事情快結束,才上奏說些和稀泥的話,這唉。」
「大人你總是這麼有所保留,作壁上觀,不敢放開手腳,擺明車馬的支持陛下,就算陛下知道你忠於他又如何?你不對陛下有所表示,你讓陛下怎麼回應你?總不能讓陛下先主動對你示好吧?」
「身為人臣,就該為君分憂。為陛下盡忠,乃是我等的職責。又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你只有為陛下真正盡心,陛下才會信重你啊。」
說到這裡,玄易又是一副語重心長之色,沉聲勸道:「所以說,大人你有時候就得果斷一點,該表現就表現,不能瞻前顧後。」
「只要能得到陛下的賞識和信任,有陛下護著你,大人你還怕什麼呢?」
「啊?!這」
玄易一番話下來,龐府尹聽得是目瞪口呆,隨即神情數變,心中五味雜陳,垂著頭默然不語。
玄易也是不再言語,讓龐府尹自己思考,自己心中也是思緒不斷。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這些話有些失禮,他不該說出來的,至少不該由他來說,但是卻又不吐不快。
而這些話也不是玄易平白瞎說,乃是他經過這幾年和龐府尹共事的經歷,深思熟慮後得出的結論。
龐府尹認為自己以前己做的很不錯,已經是盡己所能去完成眾生聖皇的任務。但在玄易看來,他做的不夠,遠遠不夠!
對於龐府尹這人的印象,玄易就只有一個:太慫,太圓滑,不敢得罪人,做事總是畏首畏尾。
玄易覺得讓龐府尹這人在後方搖旗吶喊,出謀劃策,乃至於執行一些秘密任務還是可以的。
但若讓他去正面對抗世家勢力那就不行,估計對手還沒真的動手,只是發發威,就能把他嚇得縮回去了。
然而,隨著這些年發展,眾生聖皇已是勢力雄厚,手下人才濟濟,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後勤人員」。他需要的是敢於站出來,能正面與世家勢力對抗,為他爭取優勢的「一線戰士」。
因此,包大人才能得到眾生聖皇的賞識重用,被火速提拔,直到進了內閣,成了眾生聖皇的得力幹將,也是寒門勢力與世家勢力鬥爭的核心主力之一。
不過玄易卻從來沒小看過龐府尹,反而很敬重龐府尹。因為玄易發現龐府尹雖然膽小,但他的能力也是無可否定的,甚至十分強大。
而讓玄易十分好笑的是,龐府尹的這份強大就在於他的「圓滑」上。
好多需要得罪世家或是其他勢力才能辦成的事情,龐府尹能想到辦法在不得罪人,或是儘量不得罪人的情況下把事情辦成了。
而上都府尹這個官兒雖然不大,但卻是十分重要,要跟上都中的所有勢力打交道,乃是平衡各方勢力的關鍵位置。
龐府尹上任之後,憑藉自己的能力極大減少了各方勢力之間的衝突,使得上都城內的形勢十分安穩,這點讓玄易十分佩服。
玄易自問,若是換做自己來當這上都府尹,遠遠做不到龐府尹這麼好。
也因此,玄易心中還有一個猜測沒好意思對龐府尹說,怕他知道之後更加「絕望」。
那便是眾生聖皇把他塞在這個位置上,就是為了人盡其用。就算他再努力表現,眾生聖皇也可能繼續不升他的官兒。
不過玄易覺得,讓龐府尹多多表現,讓眾生聖皇更加看重他,總比他現在這樣強,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
「呼~!」
忽然,龐府尹猛的抬起頭來,雙拳緊緊握在一起,一臉堅定剛毅之情,向著玄易沉聲道:「小易,你說得對。我決定了,以後就按照你說的做!」
「哦?」玄易聞言一愣,隨之露出一絲喜色,「大人此言當真?」
「那是自然!」龐府尹立刻昂然應道,目光也激動了起來,「本官堂堂七尺大丈夫,豈能戲言!?」
「本官以後要果斷!要強硬!要雄起!要不惜一切為陛下盡忠!本官要讓那些覺得本官好欺負的人,看看本官的威風!」
眼見龐府尹如此激昂之態,玄易不禁眼睛一亮,也是心潮湧起,喝彩一聲,「好!大人好氣魄!」
「噠噠噠.」
就在此刻,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大堂之外傳來。玄易和龐府尹扭頭看去,就見一個衙役匆忙的跑了進來。
玄易見狀眼中立刻精神一振,神情期待了起來。
玄易自然是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更明白扣下宇綺情的貨物可能會發生什麼後果,所以又豈會不做任何準備?
這衙役正是他安排過去,暗中監視宇綺情的人之一。
此刻這衙役忽然回來,定然是宇綺情有所動作了。
卻見那衙役滿臉惶急之色,一進入後堂便單膝跪下,向龐府尹和玄易稟告道:「大人,老大,大事不好了!」
「哼!」龐府尹頓時一哼,神情威嚴道:「如此驚慌,成何體統?」
「就算有天塌下來,也有本官替你們頂著。說吧,到底發生了事情?」
言語間,龐府尹邊轉過身來,向著身後的椅子坐去。
「呃?」那衙役見狀頓時愣住了,只覺得府尹大人和往日大為不同。不過此刻他也來不及細想了,連忙道:「稟告大人,十三殿下她帶著大批聖龍衛向著咱們衙門來了!」
「噗通~!」
龐府尹聞言頓時雙膝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瞬間如紙一般煞白。
隨即龐府尹臉上的肥肉劇烈抖動了起來,轉過頭眼淚汪汪的問道:「小易,你不是說嚴加管控是陛下的意思嗎?怎麼十三殿下把聖龍衛都拉來了?」
聖龍衛乃是皇族衛隊,一旦出動就代表著皇族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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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龐府尹看來,這無疑是眾生聖皇的意思。
玄易也是一臉驚愕之色,顯然是沒料到情況會如此發展。不過玄易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沉聲問道:「自昨晚之事後,十三殿下可曾和聖皇城中有過聯繫?」
那衙役立刻皺眉回憶起來,隨之肯定的答道:「這個並沒有,昨晚太仙司沒有任何人外出,各處通信渠道也沒有啟用。」
「哦?」
玄易聞言神色頓時一沉,龐府尹也是愣住了。
既然太仙司沒有和聖皇城聯繫,那就說明宇綺情並沒有請示眾生聖皇,沒得得到眾生聖皇的許可,這次出動聖龍衛乃是她個人的意願。
只要不是眾生聖皇出面干預,那這件事情就沒有那麼嚴重了。
而宇綺情直接動用聖龍衛,這事情的性質可就又不同了,她能承受得起這樣的後果嗎?
一念至此,玄易眼中立刻閃過一道冷光,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看來事情有意思了。我早就聽聞這位十三殿下性格蠻橫,看來傳言不虛。今天我可要好好見識一下。」
一邊說著,玄易走向龐府尹身邊,將他攙了起來,笑道:「龐大人,待會兒這位十三殿下就交給屬下應對便好,你就不必出面了。」
龐府尹顫巍巍坐在椅子上,仍是擔心的問道:「小易你有把握嗎?不行的話,咱們還是按老方法辦吧。」
玄易頓時苦笑起來,搖頭道:「這就不用了,大人你放心便是。」
「那.那好吧,待會兒全靠小易你了。」見玄易如此堅決,龐府尹只好點了點頭。
玄易自信一笑,朝那衙役吩咐道:「你繼續去盯著十三殿下。」
「是!」那衙役立刻應道,轉身便跑了出去。
隨之玄易又坐在椅子上,一連自信起來的喝起了茶。龐府尹滿臉忐忑,渾身顫抖的看著大堂門口,抖得手中的茶杯叮噹作響。
「報~!!」
不過只是過了小半刻,又是一道通報聲響起,那衙役又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
「呃?」玄易見狀不禁一愣,沒想到對方回來的如此之快,不由得問道:「又出什麼事情了?」
那衙役摸了摸頭上的汗,氣喘吁吁道:「報告老大,十三殿下半道兒碰到了那位陛下欽封的青宣仙君。」
「在那青宣仙君的勸說下,十三殿下又讓聖龍衛都返回太仙司了,只有她和那青宣仙君同行,馬上就要到了。」
「哦?」玄易不禁訝然的挑了挑眉毛,隨之沉吟了起來。而龐府尹神色一喜,連忙起身問道:「你可看清楚了?」
那衙役立刻回道:「卑職保證千真萬確!」
「呼~!」龐府尹頓時長呼了口氣,一屁股坐了回去。
玄易也是微微一嘆,隨之向龐府尹笑道:「看來那位青宣仙君是位明白人,看來大人你這關算是過去了。」
龐府尹笑呵呵的拍了拍肚子,一臉慶幸之色。
「啊哈哈~!」
而就在此刻,一陣笑聲突然在前堂響起.。
玄易和龐府尹循聲看去,只見一對青年男女在一位衙役的帶領下,來到了大堂前的庭院中,正是青宣和宇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