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幽深,青宣和江畔霜在其中快步而行。
一路上,江畔霜都是默不作聲。眼見氣氛沉悶,還以為江畔霜仍在對自己失禮之舉而生氣的青宣,就隨便了找了個話題,轉移江畔霜的注意力。
只是這一問之下,青宣卻是問出了一些出乎預料的細節,虛念一對於此事的反應令他十分驚訝。
按照青宣對虛念一的了解,覺得以虛念一的為人,不應該坐視雲間月被雲丹鴻欺負兒無動於衷,更說出什麼過分之言。
驚奇之下,青宣不由得詢問虛念一到底說了什麼。
江畔霜聞言咬了咬嘴唇,眉宇間滿是糾結之色,但思索了一會兒後,還是神情暗然的答道:「老頭子說月兒不識好歹,不知輕重尊卑。我仙境又不缺她一個,她想走就讓她走!」
「什麼!?」聞聽此言,青宣也是一驚,眉頭一下皺的更緊。
虛念一這番話不僅是明顯偏袒雲丹鴻,更是冷漠刻薄至極,毫不掩飾透露出對雲間月的不屑和厭惡,對雲間月造成的精神傷害也更大。
青宣著實沒想到,他印象中的那個和善明理的虛念一會說出這種的話來。
一時間,青宣感到極為費解,不明白虛念一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反差,不由得反覆的仔細回味起江畔霜所說的話。
「不識好歹,不知輕重尊卑……嗯!?」
虛念一對雲間月的評價在青宣腦中反覆迴響,而思索了一會兒後青宣忽然神情一變,似是想明白了什麼,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悟的目光。
隨之青宣扭頭向江畔霜問道:「江姑娘,之前論道開幕,聖皇陛下致辭時,你們所在的包廂中曾傳出異響。」
「敢問……這可是雲姑娘弄出來的?」
「呃?」江畔霜頓時一愣,沒想到青宣會忽然提起這一茬兒來。而沉默片刻後,江畔霜還是神情有些複雜的點了點,「是月兒。」
「當時月兒聽到那聖皇說他們聖朝對原道界的侵略乃是對原道界幫助時,氣得拍桌而起,要出去和那聖皇理論。還是三姐及時拉住了她,沒讓她繼續做傻事。」
言語之間,江畔霜眉宇間滿是同情之色,顯然也是知道雲間月和大聖朝之間的恩怨。所以她雖然也覺得雲間月的行為不妥,但卻十分理解雲間月的心情。
「果然啊……唉。」
而青宣聽到江畔霜的回答,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有些無奈的長嘆了口氣。
江畔霜見狀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唉……」青宣又是一嘆,並沒有直接回答江畔霜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江姑娘,你覺得虛老他今天真的做錯了嗎?」
江畔霜聞言一愣,隨之憤慨道:「當然了!」
「雲大傻說話那麼惡毒,那臭老頭兒卻連吭都不吭一聲兒,眼睜睜的看著月兒被氣走,還說月兒不識好歹!他做的這麼過分難道還是對的!?」
「哦,對了……」說到這裡,江畔霜又似是想起了什麼,略顯嘲諷的看著青宣,哼道:「之前雲大傻罵你的時候,那臭老頭兒也是一直在裝聾作啞呢,不然也輪不到月兒出來為你說話。」
「虧你們還是什麼忘年交,這時候你還為他說話!他這麼對你,現在你有什麼感想啊!?」
「呵……」然而青宣只是輕笑一聲,絲毫沒有生氣,只是更加無奈的聳了聳,「感想?我能有什麼感想?」
「虛老這般所為,也只是在他的那處境上最正常的反應罷了。」
「江姑娘,你之所以覺得虛老做錯了,那是因為你只是站在你的角度上看待這個問題。」
「我們現在換個角度,換做你是虛老,你站在他的角度上,你又該怎麼應對?」
「呃?」江畔霜又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青宣,顯然是不明白青宣的意思,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站在虛念一的角度上看待此事。
青宣不禁再次一嘆,看著江畔霜道:「這樣吧,我換種方式跟你說,問你幾個問題。」
「首先,你和雲姑娘關係那麼好,應該知道雲姑娘的過往。」
「所以你覺得雲姑娘的家世和背景,比起你來如何?比起那雲丹鴻來又如何?有什麼值得虛老,或者說貴宗看重的地方嗎?」
「其次,當年雲姑娘是怎麼進入貴宗的,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那你覺得雲姑娘手中的那份《五界靈脈圖》對於你們貴宗有多大價值?而她交出了那《五界靈脈圖》後,她本身對於貴宗又有多大價值?」
「最後,雲丹鴻在貴宗是什麼身份地位,雲姑娘在貴宗又是什麼身份地位。你覺得是雲丹鴻對貴宗重要,還是雲姑娘對貴宗重要?」
青宣的一連串問題,立刻就把江畔霜問懵了,呆呆的看著青宣,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這些事情都是她以前不曾考慮過的。或者說,她以前是發現了這些問題,但並沒有放在心上,也不願意去深思,久而久之便遺忘了。
愣了片刻後,江畔霜總算回過神來。而在青宣的逼問之下,她也不得不正視這些問題,下意識的思考了起來。
而她也是聰明之人,很快就明白了青宣的意思,以及虛念一為何對於雲丹鴻欺辱雲間月袖手旁觀,之後更是「落井下石」。
霎時間,江畔霜心神劇震,心亂如麻,神情越發的糾結。
正如青宣所言,雲丹鴻在虛方境是什麼身份和地位?
他是現任虛方境仙主雲上仙唯一在世的嫡系血親,是雲上仙的心頭肉。雲上仙更是將其視作下一任虛方境仙主來培養,不然也不會在他身上花費那麼多心血,強行耗費巨大的代價將其推進天人三煉之境。
雲上仙對雲丹鴻的重視,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雲上仙強推雲丹鴻上位的心思,在虛方境也是人盡皆知。而在雲上仙的修為、威望、能力和其他種種因素之下,虛方境的所有人也都接受了這件事情。
可以說,雲丹鴻就是虛方境未來的希望。
而雲間月又是什麼人?
只是一個被大聖朝滅門,靠著世交杜家庇護,才僥倖保命的落魄凡人而已。
而就算是杜家也不過一介買賣藥材的凡人世家,在虛方境面前連只螞蟻都不如。若不是杜家一向懂事兒,巴結上了虛方境的底層管事兒,雲間月甚至連去虛方境報名的資格都沒有。
雲間月的天賦的確很好,堪稱虛方境百年以來天賦最好的人。但是虛方境傳承幾千年,宗門內的天才不知凡幾,就很缺雲間月這麼一個天才麼?
雲間月唯一能吸引虛方境的地方,也就是她家傳的那份《五界靈脈圖》了。
然而,這《五界靈脈圖》乃是偃種書在大武朝時所著,距今已有兩千多年了。
一百年的時間都足以讓世間天翻地覆,滄海桑田,更遑論兩千年那麼多久了。
其書上所記載的許多靈脈到了如今不是已經被人發現占據,就是因為各種原因改道損毀,乃至於毀滅,沒有被人發現占據和損壞改變的靈脈其實並不多。
更何況雲間月所獻上的那份兒還是殘本,上面所記載的對虛方境有價值的信息就更少了。
如此一來,雲間月的《五界靈脈圖》對於虛方境來說就像是一個盲盒,虛方境能在上面找到多少靈脈全看運氣。
而虛方境家大業大,底蘊雄厚,掌握在手中的靈脈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並不缺少靈脈資源。
在這種情況下,雲間月獻上的那份《五界靈脈圖》殘本上對於虛方境的價值,或者說是雲間月自己預估的其對虛方境的價值,真有那麼大嗎?
這答桉是顯而易見的。
一邊是虛方境現任仙主的血親,內定的虛方境的下一任仙主。一邊只是個有些天賦,獻上了份兒殘本《五界靈脈圖》的女弟子。這兩邊孰輕孰重可謂是一目了然!
而當兩者發生衝突時,以虛念一的身份,他會怎麼做,又該怎麼做,自然也是不言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