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翠在看見暮沉那張臉的瞬間,心底同時湧出兩股極端的感覺,喜悅和恐懼。
自從那次西京郊之後,每次想起他都會湧現這兩種情緒。
她問過安言,喜悅是她對暮沉愛意的衍生物,恐懼大概是因為他做了傷害她的行為。
兩者是有可能同時存在的。
愛意實在掩蓋不住恐懼,馬曉翠從一開始刻意不去想,到最近幾乎都快要忘記暮沉的存在。
她甚至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再嘗試去聯繫他。
完全沒有了剛開始瘋了一般換幾百個手機號碼也要給他發簡訊的衝勁。
視線掃過男人身邊的女孩,她厭惡地皺了下眉。
注意力隨即回到男人上。
馬曉翠咬了咬唇,往前邁了一步。
「阿沉,你今天也在大院……」
男人的臉色在她喊出「阿沉」的瞬間,沉了幾分,唇角的笑意斂起,眼瞳之中似是覆上一層冷霜。
卻在這時候,手心傳來輕輕的撓抓。
他牽著的小姑娘在逗弄他呢。
微微偏頭,他看向江以寧,臉上哪裡還有一絲冷意?
「嗯?」
他是在問:撓他做什麼。
江以寧眨了眨眼睛,模樣無辜極了。
顯然在否認有撓過他。
暮沉失笑。
仗著他沒有證據呢。
他收緊手指,將那隻手握緊在手心之中。
「餓不餓?」
走走坐坐的,這會兒已要快五點了。
他不說,她還沒覺得什麼,一問出來,肚子還真就有些餓了。
江以寧點點頭。
「有點。」
「家裡有小點心,先吃點墊墊肚子,然後,等爺爺回來,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好不好?」
「好啊。」
「那走吧。」
兩人旁若無人般聊著,完全無視了馬曉翠的搭話。
眼看著兩人就要走,心裡的不甘掩蓋了所有,馬曉翠跨開步伐,猛地擋在兩人面前。
「阿沉!我在跟你說話!」
暮沉撩起眼皮,看向她,忽然笑了聲。
「還沒查出鳳叔鈞,是怎麼回到大院的?我以為已經留了足夠的痕跡。」
「果然,廢物身邊全是廢物嗎?」
馬曉翠臉色一變,雙手握緊。
「我知道是你!」
他根本沒有隱瞞,連幫鳳叔鈞辦出院都留了真信息!
昨天李佳然給了她消息後,她就已經知道,根本不需要調查!
「既然知道,還敢往我這湊?怕我弄不死你嗎?」
馬曉翠身體嚇得一僵,卻依然沒有讓步,用微顫的聲音質問:
「你已經害死過我一次了!你就這麼忍心嗎!我們認識了十年!為什麼?你以前明明就對我很照顧,為我遮風擋雨,幫生怕的我融入大院,你還默認讓我跟在你身後!為了追上你的步伐,我努力考上你讀的學校,拿最優秀的面績,做最優秀的人!」
「明明整個大院,只有我的外貌,我的學歷,我的家世最配得上你!所有人都覺得我和你應該是天生一對!所有人都覺得我們倆到最後會結為連理!你當時也沒有否認的!」
「就因為這麼個女人,你害死我了!還把我家弄成現在這樣!你害我什麼都沒了!明明就不應該這樣的!你應該也喜歡我才——」
暮沉冷冷開口:
「自我感動完了嗎?」
「給你灌輸記憶的人,難道沒有把你做過的事,全部灌輸給你嗎?或者,我可以幫你。」
馬曉翠神色激動,雙眼通紅,盈著淚光,死死瞪著眼前的男人。
「所以,你就是不相信我是鳳素依!」
「我記得鳳素依的一切!也記得你的一切!我就是鳳素依!」
暮沉還沒回話,旁邊就先傳來一聲輕嗤。
祁情拎著個袋子,從拐彎處走出來,看也不看馬曉翠一眼,徑直開口閒聊。
「真有你們的!一聲不吭幹大事!」
「祁哥。」江以寧和他打招呼,「剛才在你家,祁爺爺說你不在。」
走到暮江二人身邊,他把袋子遞給江以寧。
「剛回來,這不我媽知道你又送了一堆保健品,就急急把我打發過來,給你回禮,臨時扒拉的,舊東西,拿去玩。」
一回來就聽到大消息,這不,還沒消化就被趕出來回禮了。
當然,他也想過來當面採訪一下兩個當事人。
江以寧認得袋子上的logo,大牌奢侈首飾,哪有什麼舊東西?
她把袋子推回去。
「不用啊,我送的東西又不值錢!」
祁情嘖了聲,硬是把袋子塞進她的手。
「啊對對對,在你那當然不值錢,你根本不知道,你送的那些東西,在我媽還有宣哥他媽那,有多值錢。」
那明明是小姑娘送給一家子的東西,結果,那兩位太太發現美容效果強勁之後,就全扒拉進自己碗裡。
家裡的男人是一個也不許碰。
他敢說,江以寧送的東西,給那兩位太太省下的美容錢,絕對不止買一套兩套首飾的錢。
暮沉輕踹了他一腳,冷聲道:
「少陰陽怪氣。」
黑色的褲管上立即多了個顯眼腳印。
祁情瞪大眼睛。
「沉哥,你變了!你以前沒這麼狗——」
又來一腳。
祁情反應極快地跳開。
「嘖!這就護上啦!」
打鬧了一會兒,祁情就要拉兩人往暮家走。
「走走,我回來前接到老向電話,他跟我哭呢!咱回去聊聊~」
主要是五六點正是大院最熱鬧的散步溜孩子時間,到處都是人,不好說話。
這麼,就在這站的一會兒,周圍不知道躲了多少偷看的視線。
指定把這邊當成一場燃冬來看了。
被無視了個徹底,馬曉翠不死心,想再追上來。
祁情反身一擋,冷眼睨著她。
馬曉翠跺腳。
「祁情,你讓開!」
祁情頓了頓,笑了起來。
「是挺像一回事,既然你是鳳素依,那就應該記得自己害過多少人,阿沉警告過你多少遍吧?少點自我感動,多點看看書,也許還能自救一下。」
馬曉翠張嘴想說什麼,然而,祁情已經轉身,跟上前面兩人的腳步。
走出一段路。
祁情才慢悠悠開口:
「那個女人,應該快要廢了吧?」
他問江以寧。
「嗯。」江以寧確定他的猜測,「四肢有明顯的不自然感,應該是受到持續的反覆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