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夙行秋並不清楚顧凌霜的心理動態,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眨巴眨巴眼睛,無辜的望向顧凌霜。
顧凌霜最受不了別人用這種眼神看她,頓時連聲音都軟了三分:「你說的都對。」
「所以,你打算用丹藥換靈石嗎?」
「你怎麼知道的?」
夙行秋怎麼跟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她想什麼,夙行秋都知道,簡直比竺笙還要貼心。
夙行秋只是微微一笑,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告訴顧凌霜一個新的事情。
「如果要買的話,一定會有人問你師承何人,你.」
後面沒說完的話,兩個人心裡多少都明白。
「你有什麼好的方法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夙行秋建議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掛在我的名下。」
「你的名下,你不是劍修嗎?」
她特意問過了溫恨之,這鴻雪聖尊就是以劍術出名的,當年比試台上動天下,一劍封神。
被稱為聖尊,也是因為他自身低調,不喜這種一眼望到頭的稱號,不然,現在就該尊稱一句神尊了。
夙行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有些靦腆:「當年年紀小,仗著自己天資出眾,特意去註冊了身份,這麼多年過去了,也算小有名氣,只是作為參考啊,作為參考。」
根據顧凌霜對夙行秋的了解來說,只要是夙行秋能說出口的,一定不是像他說的那麼差,先將他的話擴大個幾倍再聽。
「那照你看,我現在的水平,應該在什麼層次上?」
煉丹師一共有四個等級,分別是丹師,丹王,丹聖,丹神,每個大等級中都有三個小等級。
多數人窮極一生,也只能在丹師的等級上徘徊,而達到丹王水平的人,就會被各大宗門搶著供奉,只為了在危難之際,求得一枚對症良藥。
而丹聖,則是千百年都不曾出現過一人,有記錄的丹聖也僅僅三人罷了。
丹神那更是傳說了,至今沒有人能達到那個水平。
夙行秋看了看顧凌霜,又瞅了瞅眼前這品級超凡的丹藥,突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按照丹藥的品級來說,顧凌霜板上釘釘是大丹師,說是小丹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但是這按照煉製的手法來看,也只能算得上是中丹師了。
這樣的等級,要怎麼評價?
看了夙行秋這一臉猶豫的表情,顧凌霜也大概能猜出來這並不好評判了,她也不想為難夙行秋,開口扯開了話題:「你這次待多久?」
「有可能就不走了呢。」
這句話被夙行秋說的很認真,像是一種承諾,又像是一句玩笑話,顧凌霜分辨不出來,她想從夙行秋的眼中看出些什麼,但夙行秋卻飛速將眼睫低垂了下去。
「那就好。」顧凌霜面對這樣微妙的氣氛也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但只要他不走了,自己就還有機會,也不用那麼著急了。
夙行秋回來是件好事,但顧凌霜總覺得,他在掩蓋著什麼。
這是一種直覺,更是一種宿命纏繞的無法逃避。
他們總有一天要面對的。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讓兩團緊緊纏繞的命運絲線,分開了一瞬。
「小師妹,元明仙尊來了,現在在大師兄的集英殿呢,大師兄讓我來叫你過去。」
而顧凌霜抬眸望向夙行秋,在得到了後者默許的眼神後,應答道:「我知道了,這就去。」
等門口的人走了後,顧凌霜起身對著夙行秋道:「我送你回渡業殿。」
「不用,」夙行秋擺了擺手,「也不是什麼很遠的路,你去忙你的吧。」
顧凌霜還想堅持,但對上了夙行秋很堅決的態度,到底沒能堅持下去。
「快去吧。」夙行秋眉眼含笑地望向顧凌霜,似乎讓她不要擔心自己。
殿外腳步聲漸漸急促,顧凌霜去太晚也不好,因此點了點頭,抬步出了錦寧殿。
夙行秋等到顧凌霜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眼前,身形一晃,右手狠狠的抓住了胸前的衣襟,一陣劇烈的咳嗽來襲,讓夙行秋的臉都白了幾分。
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夙行秋臉上遽然一變,下一秒,人就出現在了渡業殿。
此時的他再也支撐不住了,手撐著膝蓋,半跪了下去,與此同時,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地上那一灘鮮紅昭示著身體的不堪重負。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不假思索地,將這當中的丹藥一股腦地倒了出來,全部吃了下去。
霸道的藥效瞬間壓制住了翻湧的血液,夙行秋轉跪為坐,緊閉雙眸,將這些藥效徹底的融進自己的身體當中。
兩種互相不對付的勢力在他的身體中不斷作祟,那感覺就像是一半在被火燒著,一半在被冰中泡著,冷汗漸漸布滿全身,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滴滴砸向了地面,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被精心打理過髮絲凌亂的散在腦後,似乎是忍了很久,這場暴亂持續的時間非常長,任憑夙行秋怎麼引導,它都不肯平息下來。
渡業殿外的防護罩將整座宮殿死死的護住,如果沒有主人的允許,這裡誰也打不開。
堂前的雪下的更盛了,紛紛揚揚的掩蓋了一切痕跡,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
不知何處傳來的梵音,剛開始的聲音很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聲音慢慢擴散,直到布滿了整個宮殿,又因為防護罩的緣故,沒有任何聲響傳播出去,層層盪了回來。
在這一片寂寥中,夙行秋恍若入定般,周身仙法驟然翻湧,用這股強勁的氣息將那翻湧作祟的東西壓制,最終兩者歸於平靜,再也翻不出一點水花。
他緩緩睜眼,堂前的雪漸漸停息,梵音也只剩下餘波迴蕩,起身望向殿外,那座同樣恢弘的宮殿就在眼前。
夙行秋捂住了忽然鈍痛的心口。
那裡住著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只要在,就心安。
雖千萬人吾往矣。
什麼都阻止不了他奔向心中的那片淨土。
這是他求來的,他自然不會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