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說完之後,玄青的表情顯而易見地懵了。
他猜到姜家父子應當是在談婚事,卻不曾想竟然是自己和姜離的婚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把姜離拉進了屋裡。
房門一聲悶響,玄青一手抱著姜糯米,一手把姜離抵在門板上,在屋內昏黃的燈光里,與他對視,低聲說:「……你剛才說的,當真?」
話一出,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低啞。
姜離只是開個玩笑撩他玩而已,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看到他緊緊盯著自己的雙眼,眼角處似有點點泛紅的跡象,像是過於激動導致,不禁心口一軟,心想,即使假的,我也會讓它變成真的。
於是,他笑著看玄青,道:「我騙你做什麼?我……」
話未說完,他突然就被擁進了一個微涼的懷抱,環在肩上的手臂過大的力道讓他微微一愣,在感受到對方心口傳來的心跳之後,緩緩抬起雙手,抱住他的後背。
兩人間過於緊密的距離把原本趴在玄青手臂上睡覺的姜糯米弄醒了,小傢伙輕車熟路地從他們的懷中鑽出來,幾個起落竄到玄青的床上,在他的棉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覺。
久違的擁抱讓姜離和玄青的心臟都顫了起來,明明比擁抱更親密的行為都經歷過了,玄青卻覺得自己這一刻,才真正有種踩在實地上的真實感。
兩人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抱了許久,久到雙方手臂都有些酸脹的感覺。
玄青高出姜離半個頭,姜離的臉埋在他的肩窩處,悶聲說:「小師傅,還要抱多久?我的手好酸啊!」
玄青在抱著姜離的時候,心裡那種漲得滿滿的感覺,像是抱住了自己失而復得的寶貝似的,讓他只想這樣緊緊地抱著不撒手。聽到姜離的話,他有些不情不願地鬆開,低頭看著他,輕聲道:「我會告訴師傅我們的事情,絕對不會辜負你。」
他的聲音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姜離自然是信他的,迎著他堅定的目光,笑道:「我相信你。」
此時,玄青唇角也有淡淡的笑容,平時的他清冷寡言,不好親近,如今唇間帶上一抹清淺的笑意之後,那些冷淡的氣息就像是遇到暖陽被融化了的雪,整個人變得清雋又溫柔。
如果孔御在此,肯定會被他眉目間的溫柔嚇到,認識多年,他還從未見過玄青露出這般模樣。
「那我明天見了你父親,要如何稱呼他?」玄青突然疑惑地問。
「嗯?」
玄青的臉色在黑暗中有些可疑的紅,他偏頭輕咳了一聲,道:「既然要成親,那麼我自然要將他當成父親來對待。」
姜離愣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好笑之餘,又擔心他明天一早起床碰到老父親時會一口一個「爹」把老父親嚇壞,連忙說:「就跟往常一樣叫好了。」
玄青皺眉:「為何?」
與姜父熟了之後,他都稱呼對方為伯父,和路纖纖並無區別。這讓他有些不滿,明明自己和姜離的關係要更加親密。
「為何?」
姜離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用一種「你心裡沒點數嗎」的語氣說:「你說為何?!」
「……」玄青沉默了一下,實話實說,「有點難。」
姜離擁有系統贈送的「生發丸」,聽到這三個字,使勁憋著笑,安慰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和尚生發非一日之功,我理解,你不用心急,等它想長出來的時候便會長出來了。」
玄青:「……」不,我很急。
「對了。」姜離想起之前在準備的一件事情,「之前你說可以替我的同窗念經,明天吧?」
回到青水鎮的這段時間,姜離一直在忙,玄青也將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經他一提起才想起來,點點頭:「可以。」
這會兒已經是深夜,姜離也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說:「行了,那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歇息。」說著便轉身要開門離開,手剛搭到門上,玄青的手便從背後伸來,按住了門板。
「……我的床容易上,你要留下來嗎?」
玄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邀請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請求,姜離猜是自己當初那句「我的床不是那麼好上的」給他留下了陰影,有些忍俊不禁。
這樣的小和尚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要調戲。
於是他回過身,對上玄青略帶侷促的眼神,語帶深意地說:「小師傅,自重啊,我們還沒成親呢,你這麼急色的嗎?」
屋內只點了盞油燈,光線並不強烈,但是姜離還是看到了玄青轟然從微紅變得通紅的耳根。
小和尚猛地退了一步,偏頭不去看姜離唇邊那抹勾人的笑意,解釋道:「我不是意思,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想一直看著你,總覺得我錯過了許多時間。
玄青畢竟是從小吃齋念佛,在清規戒律下長大的小和尚,即使心裡對姜離的感情幾乎已經壓抑不住要噴薄而出了,卻仍謹記著未成親前不可逾矩,也怕姜離會有所生氣。
耳根傳來的熱度簡直讓他的內心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恥感,他寬大的袖擺中的雙手不自然地用拇指摩挲著食指,偏頭低聲對姜離道:「抱歉,是我過於……」
臉上突然傳來一片溫軟的觸感,令他的話戛然而止,猛地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姜離。
「晚安吻。」姜離笑著說了句,從他身旁走過,徑直往他的床那邊走去。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玄青在原地懵圈了好一會,直到姜離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才回過神來,轉過身,大步朝他走過去。
姜離已經脫鞋上了床,正盤腿坐在床上,仰頭看著他,說:「就寢吧,玄青哥哥。」
玄青只覺得心口一陣狂跳,像是有喜鵲在裡面歡呼地叫喚,他曲腿壓在床鋪上,彎腰親吻姜離的唇,溫柔又仔細地摩挲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鬆開。
「晚安。」
這一夜,兩人未做任何逾矩之事,僅是相擁而眠。
第二天,姜離和姜父打了招呼之後,便和玄青出了門,兩人上了門口等候著馬車,往郊外的方向出發。
到了地方之後,姜離讓馬車在山腳下面等,他和玄青上了山。
前些日子,姜離找人在半山腰的某處建了一座石墓,用來葬原身的衣物,算是給原身立一個衣冠冢。
如此一來,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到了地方,在看到墓碑上的「姜離之墓」四個字時,玄青的腳步驟然停了下來,下意識看向姜離,目光中帶著疑惑。
姜離從未提過他那名喪生在土匪手下的同窗叫什麼名字,玄青只記得他說對方和他同鄉,卻不曾想竟然也同名。
世間上同名之人不計其數,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但是玄青看著姜離的背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姜離對他的目光恍然不知,提著祭品上前,到了墓碑前。他燃了香,燒了紙錢,輕聲對墓碑說:「特地替你選的地方,希望你能滿意,父親那邊我會照顧好他的,你安息吧。」
這一處風景怡人,視野寬闊,雖然離鎮上很遠,但是因為地處高的原因,隱約也能看到鎮上的一些房屋,其中便包括姜家酒樓。這個位置是姜離特地選的,雖然原身已經走了,但是除了照顧姜父之外,這也是他唯一能為原身做的了。
在他說完後,風聲嗚嗚吹過,像是那抹消失的靈魂在回應他。
姜離祭拜過後,站在一旁,安靜等候,玄青則盤腿而坐,開始念往生經。
最後一句經文落音,玄青睜開雙眼,剛放下雙手,就聽旁邊的姜離突然道:「如果我說,我不是這裡的人,你相信嗎?」
他的話讓玄青起身的動作一頓,仰頭看向他,發現他的視線停在面前的墓碑上,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有嘆息、有無奈、還有一絲看透世間生死的淡然。
他所說的「這裡」指的是什麼意思,玄青不太明白,只是他下意識覺得應該是和這個墓碑上的人有關。
果然,下一秒,姜離就轉過頭,看著他說:「我是姜離,但我又不是青水鎮的姜離。其實當初你救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我只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一抹魂魄,依附在他的身上,存活了下來而已。」
他的話讓玄青的瞳孔一縮,面露驚訝。
他的反應讓姜離笑了下,笑容中卻帶著點悲傷的味道,一字一句的看著玄青問道:「你怕我嗎?」
林間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就只有偶爾響起的幾聲鳥叫。
兩人一坐一站,對視了半晌,誰也沒有開口。
最後,玄青從地上站起來,伸手把他被風吹到臉上的頭髮往後撥了撥,沒有回答他剛才的問題,而是問:「那你還會走嗎?」
他說完,也不等姜離回答,又道:「如果你還會走,那麼我會害怕。」
害怕這世間太大,我尋遍萬水千山,卻找不回你。
兩人從山下來的時候,許是受了姜離剛才的話影響,玄青一路上都緊緊地扣著姜離的手腕,深怕鬆開一丁點,他便會化作一抹輕煙消失不見。
對此,姜離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說了不會走嗎?你不用這麼擔心。」
玄青不語,緊抓著的手,透露出了他的內心。
姜離無法,只能隨他去了。
和姜離的關係確定之後,玄青便提出想要回一趟伽慶山,他打算把這一事告知師傅,懇求他老人家的原諒。
姜離理解他的想法,並表示希望同行。
於是,在姜離把手上的事情交接完之後,他們兩人還有孔御坐上了前往伽慶山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