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芝麻開門

  第505章 芝麻開門

  「S·K。薩繆爾·柯岑斯。德國水彩協會的輪值主席,漢堡美院的AIMS(駐校藝術工作)的負責人,我嘗試找了點關係,把你的那幅畫拿給他看了,並表明了你的意思……老實說,我其實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幅《博物館》送到他的面前,我只是想試一下而已。好在,過程比我預計的要容易上許多。」

  瓦特爾教授微微歪了一下腦袋。

  「嗖的一下,幾個小時後,在當天下午,我就收到了這張手寫的傳真。所以,Bingo!」

  他愉快的打了個響指。

  「回去你打開漢堡美院的官網,在招生頁面上找到申請表格,下載下來申請好。」

  「然後把你的行政檔案和藝術檔案,就是護照,大頭照,成績單,以及這些推薦信全都掃成電子版……具體的你自己看官網的要求,都提交上去。要是你不介意交100歐元的申請費的話,那麼,哐!走個流程後,你就被錄取啦!」

  瓦特爾教授自信滿滿的說道。

  「就這麼簡單?」

  「否則還能有多複雜呢!不是說了麼,你現在已經有了錄取的敲門磚啦!」

  「伱可是打動了薩繆爾·柯岑斯呢!不需要我向你介紹他是誰吧?你應該當代美學設計研究的選修課的期末考試上,已經見過了這個名字了。」

  瓦特爾的語氣驕傲,仿佛哪怕僅僅只是念到這個名字,就讓他覺得與有榮焉。

  「柯岑斯,好像應該獲得過一次透納獎吧?」

  顧為經對這個名字確實有點印象。

  似乎曾經在國際上屢獲大獎,他也經常能在德威放在走廊拐角處的休息區或者食堂閱讀架上的《水彩藝術》、《國際水彩》、《水彩魔力》……這類訂閱的國際水彩精選雜誌上,看到這位柯岑斯先生的作品。

  「錯,是兩次巴塞羅納水彩獎、一次義大利奧古斯塔當代水彩獎和德國水彩金獎。」

  「那也很厲害了。」

  「什麼叫也很厲害!這是德國當代本土,乃至歐洲最重要的水彩畫家了,好麼!」

  德國人傲嬌的一扭脖子。

  「透納的組委會只會頒發獎項給出生在英國或者定居在英國的藝術家,英國人辦的獎都老小家氣了!沒有更好,我一直都覺得,透納獎是一個名氣大於內涵,形式大於內容的獎項。」

  雖然他口中那些牛氣轟轟的水彩的大獎和自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然而瓦特爾還是有些不滿,顧為經竟然不對他的偶像級畫家的生平了如指掌,還記錯了。

  差評!

  「他就是我們國家當代的門采爾啊!作品曾經最高賣出過56萬歐元!能搞到他的推薦信,老厲害了。」

  素描老師由衷的感嘆,就差點在臉上浮現出粉紅色的小星星了。

  56萬歐元。

  這個數字在嚴肅藝術圈子裡不算高的嚇人。

  不說曹軒、草間彌生這些單張作品都站上過千萬美元大關的富豪榜前列畫家。

  光是馬仕畫廊和酒井大叔談合同的時候。

  不算簽字費,每張作品不論好壞,收購價是差不多是這個數。

  這是畫廊收畫的成本價。

  或許擺到銷售端貨架上對收藏家客戶售賣的時候,比較一般的作品也不過就是幾十萬歐元的價格。

  畫廊就賺個辛苦錢。

  考慮到人員、場地,運營成本,乃至可能是小虧的。

  但酒井一成那些真正的精品作品,有特殊的文化意義,有畫展背書,或者在藝博會這些場合的主推作品,可以輕輕鬆鬆翻個好幾番出去。

  多的不說。

  賣個兩百到三百萬美元,肯定是不算太難的。

  是個洲際大畫廊的運營團隊,都能推到這個價格。

  運作得當,宣發夠給力的話,合作期間出個一兩張能摸到七八百,乃至八位數的邊兒的作品,也是蠻有可能的。

  這種作品只要出個一張,考慮到對畫家市場熱度、整體成交價格的帶動效應。

  畫廊全部投入就直接回本了。

  但凡能賣出兩張出去,那就大賺特賺。

  馬仕畫廊甚至都可以有底氣去和高古軒談談美國市場的合作了。

  要是幻想一下賣出五張到十張……那高古軒?

  不好意思。

  拉里·高古軒tmd是哪位?姆們不認識!

  在赫斯特身價已經衰落,10年代以後,在再也沒有在世畫家能觸碰「億」美元這個量級的今天。

  能在手下打造出這樣一個王牌畫家IP,大老闆馬仕三世就可以誰的面子都不賣,摳著鼻孔睥睨同行,挪挪屁股,自己嘗試去坐一坐世界第一畫廊主的頭把交椅。

  水彩市場遠遠沒有油畫市場那麼瘋狂。

  但畫家創作一幅水彩作品,所消耗的時間精力成本,事實上也只有創作油畫的幾分之一。

  產量同樣大的多。

  能賣到56萬歐元的單價記錄。

  算是藝術圈所有嚴肅畫家裡的一線價格,嚴肅水彩這項畫家的細分門類里的超頂級價格。

  因為和腓特烈大帝關係緊密,算的上是小半個霍亨索倫家族的宮庭畫家。

  門采爾的水彩作品如今超過九成,都被各種德意志國立官方沙龍或者美術館給館藏了,少數流出到市場上的,偶爾在嘉士德、蘇富比的專題拍賣會上見到。

  其實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價位了。

  而且文化價值並不能完全能用市場價格來定義。

  水彩和素描都是德國人的美術驕傲,看看瓦特爾老師提到他的名字時,揚眉吐氣的反應就知道了。

  身為一位能在歐洲屢獲大獎的水彩大師。

  身價方面或許差上一點,但柯岑斯在德國本土的社會地位,絕對不會弱於酒井一成在日本本土的文化地位一星半點。

  說一句他是當代門采爾的評價,並不算多麼誇大其詞的吹捧。

  意識到這張不到一百個單詞,右下角簽著花體字母S·K的德語推薦信的分量以後。

  顧為經重新低頭審視著這張傳真紙條,感覺就又覺得不同了。

  「這算是稱讚麼?這位柯岑斯先生,比我想像到要……呃,要更加風趣一些。」

  顧為經捏著手裡的這張行文風格看上去很不「推薦信」的推薦信。

  他知道人家在打趣那張被拿給他看的畫內里有多少程度,是顧為經自己的真實水平。

  不過。

  顧為經清楚。

  這倒也真算不是惡意的嘲諷,

  甚至嚴格意義上說,可能連惡意的揣測都算不上。

  古近中外。

  學生時代的各種藝術評獎,乃至申請大學所提交的作品集。

  只要不是東夏的聯考統考,或者美國的AP考試這種現場限時,限提材,所有人都根據考題,畫同一幅畫,統一判卷打分的考試。

  藝術特長生,賽艇特長生,擊劍特長生……這些都是歐美槍手作弊的超級重災區。

  尤其學音樂,學藝術和學部分體育項目的家長,普遍不差錢,也捨得花錢。

  給學校捐個樓,可能捐不起。

  但請個代筆,還是請的起的。

  作弊起來,那叫一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什麼留學中介,作品集潤色(替畫)機構,收費50到60萬的「保過」班,可從來都不是亞洲特色。

  日韓英法美德,這種機構也是漫天亂飛。

  甚至前兩年紐約州就出現過收30萬刀,「作品集+水賽的參賽經歷+社會工作認證+背景提升」一條龍服務,保證少爺啥也不干,舒舒服服的申到耶魯的藝術系,結果沒申請到,只拿到了南加大的Offer。

  家長大罵rnm,退錢。

  最終雙方鬧到法庭上的超級醜聞。

  現在藝術行業TOP10的名校,有好幾所恨不得一年換一個新的作品集形式和內容要求。

  它們就是被這些瘋狂的中介槍手機構們給搞怕了。

  「毫無疑問,這當然是稱讚了,徹頭徹尾的大讚!哪怕這幅畫只有三分之一是你自己畫的,漢堡美院的大門就會為你敞開,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槍手,能找到這麼牛逼的槍手,他也認了。」

  「那可是柯岑斯啊!你以為德國水彩協會的主席,會對普普通通的水彩畫,開出這種玩笑話麼?不,相信我,一般的水彩作品,人家連隨便搭理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的。」

  「不客氣,能把這幅畫送到柯岑斯面前,是我的功勞。」

  瓦特爾得意的擼了一下頭髮。

  「但打動人家,完完全全靠的是你自己。恭喜你,至少有一點,我能向你保證,現在你的名字已經進入到了當代歐洲最重要的水彩大師的視野中了!而我也沾了你一點點的光,他也知道了我的名字!」

  瓦特爾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比顧為經本人還要更加激動。

  完全是有一種腦殘粉得見偶像明星的那種鮮血沸騰的感覺。

  「至於這封推薦信的內容,別在意,人家大師有大師的性格嘛!像我這樣沒名堂的小老師,才需要老老實實的在那裡長篇大論,寫個上千字的懇切推薦函,也未必有什麼卵用。人家真正的大師,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足夠一錘定音了!」

  「事實上,其他的內容都可以不在意,光上面個錄取他吧這幾個單詞,和SK這兩個字母的簽名,就足夠敲開整個德國任何一家美術學院的大門了。」

  「聽說,你還想申門采爾·透納卓越大師培養計劃,漢堡美院和皇家藝術學院的雙學位交換項目——這些駐校合作項目,德國方面應該全都是由柯岑斯先生負責的,能被他注意到,絕對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素描老師非常篤定的說道。

  「快要上課了,這就是我特地把你叫過來的緣故,拿著推薦信,趕緊去課堂吧。」

  「我明白了,謝謝您,瓦特爾教授,由衷感謝。您真的是一位好老師,一直都是。」

  顧為經將手裡的文件,連同那張博物館島的照片一起,一樣樣的收好夾在胳膊下,發自內心的向德國人表示感謝。

  他知道。

  對方是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一定要做這些事情的。

  或許對如今的顧為經來說,已經不缺少這一份小小的善意了。

  無論是走曹老,走酒井太太的門路,哪怕是走漢克斯的關係。

  上大學應該對他都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禮輕情義重。

  顧為經還是很願意領這個情的。

  再說,禮也不輕。

  就像瓦特爾所說的那樣,自己的名字能受到德國本土地位此般重要的頂級畫家的關注,對他的職業生涯發展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瓦特爾笑著擺擺手。

  顧為經離開這間見證了他水彩技法踏上正軌,並第一次激活了系統面板上【真實的世界】繪畫技能的工作室的時候。

  素描老師又從身後叫住了他。

  「我也要再次說聲謝謝,顧為經,由衷感謝,你一直都是一個讓人很有成就感的學生,一直都是。」

  瓦特爾在他身後說道。

  顧為經沒有再客套。

  他僅是側過身,向這位德威十餘年學生時代的授課老師鞠了一躬,然後推門離去。

  ……

  瓦特爾端著那瓶喝到一半的喜力啤酒,靠在窗邊。

  他遙望著大雨初停之後,德威校園裡的景色,有一搭沒一搭的抿著口中的飲料。

  連夜的大雨之後,太陽出來了。

  從這個角度看出去,天空乾淨的要命,地面的水汽卻在熱帶日出後快速升高的氣溫下,被蒸騰成了淡淡的晨溫。

  陽光被霧氣洇散,形成了大片金燦燦的近似於丁達爾效應的效果。

  窗外德威的校園的風景看上去竟然有一種淺淡的恢弘感覺,像是被金粉罩染過,又仿佛是哈德遜河派的水彩畫。

  瓦特爾教授望著那個穿著校服,胳膊下夾著材料的年輕人,在校園蜿蜒的石子小道間逐漸遠去,輕聲說道。

  「希望過不了多久,就輪到我拿著你的名字,在看球時和別人吹牛皮了,加油哦!」

  他忽然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國字方框臉上,顯露出了明顯的猶豫和躊躇的掙扎神色。

  「太幼稚了吧!」

  「不行,萬一……真的有效果呢!藝術的事兒,誰有說的這樣呢!不試試,豈不是虧大了。」

  腦海里的兩個小人在素描老師的身體中掐了半天的架。

  瓦特爾老師在窗外左顧右盼了片刻。

  心裡還癢的不行,最終猶豫了一下,跑了出去,緊張兮兮的把辦公室的門從裡面鎖緊,防止有人突然進來。

  然後從一邊抽了一張水彩紙。

  拿出畫筆,調了點顏料,卻並不作畫。

  他深吸一口氣,拿水彩畫筆的尾端指著紙面,神色嚴肅,仿佛哈利·波特里巫師們施咒一般,揮舞著筆桿。

  「芝麻開門!」

  「芝麻開門!」

  「芝麻開門!」

  然後一臉期待的沾了點顏料,開始嘗試畫畫。

  五分鐘後。

  瓦特爾教授一把將水彩筆「啪」在了桌子上,不開心的撇起了嘴。

  「哼!我就知道他不老實,在那裡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