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南川那邊又來送拜貼了。」
巍峨山門，老者坐在蒲團上靜息修行，他看起來慈眉善目仙風道骨，一頭的白髮及至腰間，用了一根草繩綁了起來。
「師祖我們還是不接嗎？」聲音稚嫩的娃娃就在跟前，身邊是有些拘謹的師兄。
「不接。」老者沒有睜眼，只是搖了搖頭。
「那葉王來勢洶洶，正從南國一路屠戮，今日，剛剛想南部廣發英雄貼，要建立一個真正的南國聯盟，各方都在因為聯盟的事情焦頭爛額，不知道該怎麼辦。」
師兄對天下大事似乎有很多了解，他表情顯得有些猶豫。
「南川率百萬雄兵六位王級氣勢洶洶而來，我們如此不留情面，只怕他來日登門，會直接破關。」
「哼。」聽到這話，老者卻是不滿的輕哼一聲：
「那日昭陽關困頓促狹之際，我劍閣五萬弟子不報一名馳援相助，只敬他是人族最後的守將。」
「如今歲月流轉不過一年，他便要以百萬之眾壓我山門，當年在昭陽關獨擋叛賊的少年英傑，如今也要成為這亂世濁流之一了嗎？」
「也許他本就有梟雄之心，時勢造英雄，如今……」師兄聲音小了一些，沒有說完，但話意已經明顯。
「師祖，你是不是很討厭葉王啊？」一旁的娃娃突然開口，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懵懂無知。
「還好。」聽到娃娃的聲音，老者睜開了眼睛，「是覺得他有些辜負了天下蒼生對他的希冀。」
「你還記得師祖給你上的第一課嗎？」
「記得。」娃娃奶聲奶氣，伸出手指比劃：「我們劍閣，要以庇護天下蒼生為，為己任。」
「對，庇護天下蒼生。」老者點了點頭，拍了拍娃娃的頭：「零之，你一定要記住這句話，劍閣出世，就是為了庇護天下蒼生而來。」
「如今葉王暴虐兇狠，驕傲蠻橫，在整個南部大興殺伐，劍閣絕不會坐視不管，至少，也要把他阻擋在劍閣以東。」
「可是師祖……」一旁，娃娃的師兄忍不住開口：「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人族，群雄割據已成事實。」
「我們阻擋葉王，一定會付出慘重代價，就算阻擋住了這個葉王，還會有新的葉王，劍門弟子已經在亂世死了很多了，長此以往，就算我們積累雄厚，恐怕也無以為繼。」
「無以為繼之時再說。」師祖卻是不聽，站起身來，看向了身後空蕩蕩的牆面：「影劍聖曾經為劍閣留下過一句話，這句話始終是我心中的聖經。」
說著，師祖拔劍，凌厲的劍光從牆面掃過，最終，只留下了短短几個字。
「用劍者，無畏。」
……
「前面就是明濤城，原屬是寧江行省，現在在朱文的手裡。」
軍隊推進，看著前方出現的城池，算三生慢騰騰的介紹。
「終於是最後一站了嗎？」葉凡看著遠處的城池咪起了眼睛：「已經一月時間了，也不知道他想的怎麼樣了。」
「直接殺嗎？還是先到城裡？」辛巴提著巨斧來到葉凡身後，低聲問道。
「別著急，這是葉王需要的人才。」算三生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滿身血腥味的辛巴，道：「辛巴，你該洗個澡了。」
「是。」軍師發言，辛巴應了一聲，而他身邊，已經再次匯合的京靈等人則是眼神里有些許其他的情緒。
南國的征程是殘酷的，除了最開始投降的那些城邦，剩下的勢力主出乎意料的有骨氣，大多都是誓死不從，只有幾個被葉凡拉攏。
軍隊幾乎是一路碾過來的，如今推進到最後一站，也算是相當費了一些力。
這樣的征程是出乎葉凡他們預料的，不過也有些預想不到的作用，聯盟建立的邀約發出去之後，有好些勢力主響應，雖然都不大，但總歸是有了成效。
「朱文人好像很不錯。」負責情報收集的王靈溪看著遠處的城池開口：「我從南國其他城邦調取了一些情報，朱文在任期間，明濤城算是最富裕的一個時期，也是糾紛最少的時期。」
「他起身草芥，上台之後，對百姓的照顧也很多，減免稅負，提高公民待遇，開發貿易……做了很多改善民生的努力。」
「是個好官。」京靈點頭稱讚，同時也有些疑惑：「不過亂世之中，往往好官不得好死，他能成為勢力主之一，是憑藉什麼？」
「憑百姓。」王靈溪翻了翻手裡的情報單：「他的任期已經結束好幾年，亂世來臨，是百姓將他重新推舉出來統領全局，組織起來推翻了當時的城主，讓他坐上去的。」
「還有這樣的事？」這話讓眾人都有些驚訝。
「聽起來，他確實是個好官。」算三生也是點了點頭，目光看向葉凡，略帶詢問道：「這樣的人，或許對我們並沒有什麼威脅。」
「如果能加入我們，當然就更好了。」葉凡回答，拍了拍坐騎。
軍隊繼續推進，很快，明濤城前，一眾人都有些愣住了。
城門大開，無論城樓上還是城裡，沒有一個人的蹤跡。
「什麼情況？」這一幕讓算三生皺起了眉頭：「空城計？」
「明濤城的力量，就算是空城計，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葉凡搖了搖頭，看著大開的城門，下了馬，步行而去。
眾人都是下馬跟隨，一路到了城門口，更是看到城中的蕭條。
「空無一人。」葉凡皺眉，而突然，腳步聲響了起來。
一身布衣的朱文在此時走入眾人的視野之中。
他明顯幾夜沒有睡好了，蓬頭垢面，雙眼也是有些腫脹，看起來十分憔悴。
這一幕，和裝備精良氣宇軒昂的南川高層，似乎形成了一副畫卷。
「還有一個人。」眾人相對，朱文開口，略微沙啞的聲音則是堅定。
看著朱文，葉凡似乎得到了答案：「你城中的人呢？」
「我已經提前遣散了他們，分發了城中的庫銀，讓他們逃難去了。」
朱文回答，看著葉凡，並沒有幾分畏懼：「我拒絕葉王的招攬，明濤城必將因我受難。」
「百姓是無辜的，不該被我的選擇連累。」
「我並沒有屠城，所到之處，只是碾碎了想要反抗的人。」葉凡答，看著朱文如此模樣，嘆了口氣：「我對百姓並不差，你可以去南川看看。」
「暴君的話是沒有可信度的。」朱文搖頭：「我能夠看到的，是葉王所過之處，生靈塗炭。」
「南國對葉王來說，只不過是螞蟻，連螞蟻都要碾死的人，我不相信他能對百姓有多少憐憫。」
「亂世來臨，征伐在所難免。」葉凡的身邊，一位統領站出來，「南川的征伐並不是為了屠戮，而是為了終結這場亂世。」
「何來終結，南川就是如今人族最大的混亂之一。」說到這裡，朱文有些憤慨，看向葉凡，略帶質問的問道：「葉王曾經是為了守護人族守護京都而戰的英雄，如今，為何成了如此暴君？」
聞言，葉凡有些沉默，哪怕他對自己始終堅定，面對如此問題，也不由得有些許震動。
「我不會殺你。」良久，葉凡才再一次開口：「我會讓你看一看，南川能做到的事情，並不只是殺戮。」
「我既然會留下來，就沒有想過再活了。」朱文回答，搖了搖頭：「我留下，只是想告訴葉王，不是所有人都會屈從你的暴行。」
下一刻，他翻腕，一把匕首出現在手中，看著面前眾多的南川高層，再看了看遠處恐怖的百萬軍隊，他大笑。
「以死明志，大丈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