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死了七千多的兄弟。」營帳里，看著眼前香案的傷亡統計，穿著鐵甲的統領皺起了眉頭。
顯然，這樣的傷亡，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
「若是我們能夠參戰，就不用死那麼多人。」
「沒辦法。」百戰坐在一旁，此刻，他拿著一壺酒，也不倒在杯子，直接含著壺嘴喝了一大口，這才道：「畢竟我們要照顧這些新生，一年也就這一回。」
「一回的代價就很大了。」雲霄統領回答，搖了搖頭，「幸好，還有幾個表現突出的新生，不然，我都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意義在於未來啊，雲霄統領，這你肯定是明白的。」百戰回答，「今天付出了七千個士兵的命來讓這些學生成長，而以後，這些學生里只要出一個傑出之輩，便能對魔獸族群造成比這七千個士兵大出無數倍的殺傷。」
「人族過往，正是憑藉這樣的傳承，才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唉。」聞言，雲霄統領只是嘆了口氣，「可那是整整七千多個弟兄。」
「沒有辦法的事情。」百戰回答，沒有安慰雲霄統領，只是再次端起酒壺喝了一大口。
他同樣是這戰場上久經沙場的老兵，自然知道雲霄統領的想法和無奈。
可世事如此，人族魔獸無窮的爭鬥，就註定了他們沒有辦法選擇其他的方法。
「若是軍長當年沒有被奸人所害……」想到了什麼，雲霄統領忍不住感慨，話說到一半，營帳的屏風卻是突然被撩開了。
「誰！」幾乎只是一瞬間，雲霄統領和百戰同時站了起來，久居沙場的警覺，讓他們對於這樣突兀的來訪十分敏感。
「是老夫。」略顯一抹蒼老的聲音響起，兩人聞聲，都是一愣，而後，看著走入營帳的老人，眼神里，有些驚訝，「千鶴長老，你怎麼在這裡？」
聞言，千鶴則是有些無奈一笑，「我的學生來了前線，我怎麼也得來庇佑一二吧。」
聽到這話，百戰和雲霄統領有些面面相覷，而後，雲霄統領小聲開口，「千鶴長老，你來前線，武王同意了嗎……」
「這有他什麼事。」聽到這話，千鶴回答，似乎隨意的道：「我想來就來。」
「這可開不得玩笑千鶴長老。」聞聲，百戰卻似乎有些緊張了，「當初武王下了令，不允許你私自進入前線的範圍。」
說了一句，不僅是百戰，一旁，雲霄統領也是有些緊張，兩人的手，一直都按在腰間的長刀之上。
「你們緊張什麼。」千鶴自然看出了兩人的緊張，倒是隨意的一坐。
看著千鶴已經坐下，此刻，兩人都是有些表情有些僵硬，倒是百戰開口，似乎想向千鶴拱手行禮，「沒有緊張，只是……」
啪。
話沒有說完，百戰拱手的動作也沒有做出，營帳里，一陣風划過，響起了清脆的一聲擊打。
下一刻，一個旋鈕般的通訊器四分五裂的落在了百戰面前。
「你們那點小心思，就別在我面前顯露了。」千鶴的聲音響起，只是漫不經心的拿起了眼前的酒壺。
營帳里，此時的氣氛微微有些許凝固，千鶴自顧自的倒酒，而雲霄統領和百戰則是就這樣站在那裡，動作有些僵硬。
「干看著我幹嘛，坐。」倒滿了酒，千鶴餘光掃了兩人一眼，兩人面露尷尬，不過還是坐了下來，此刻，通訊器被毀，只能是尷尬的陪笑，「千鶴長老，你來前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我不是說了嗎，我來庇護我的學生。」千鶴回答，挑了挑眉頭，「庇護學生不能算是重要的事情了？」
「怎麼，你們這群人，就覺得我來前線，非要做點什麼？」
「不敢不敢。」聞言，雲霄連忙開口，「只不過畢竟當年您為了……」
話只說到一半，一旁，百戰卻是咳嗽兩聲，連忙找補，「千鶴長老是人族元老，功勳導師，要庇護自己的學生是人之常情，完全合情合理。」
「奧奧。」聽到百戰統領的話，雲霄也是反應了過來，連忙應聲，「對對對，千鶴長老想庇護學生是完全合理的。」
聲音落下，千鶴沒有回答，只是哼了一聲，而後，拿起了酒，自顧自的喝了一口。
而百戰和雲霄都坐在那裡，看著千鶴喝酒，眼神瘋狂交流，可都是大氣不敢出，只能這樣坐著。
這樣的氣氛是壓抑的，而過了很久，千鶴才終於放下了手裡的酒杯。
「我的學生，在戰場表現的怎麼樣。」
「很不錯，他殺的魔獸，比起很多將領都不遑多讓。」百戰回答，「非常出色，是新生里的第一人。」
「我的弟子，自然出色無比。」聽到這話，千鶴點了點頭，而後，又道：「他的身份，有多少人知道了？」
「戰場無姓名，除了負責記功薄的幾人，基本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來歷更是不知。」百戰開口，說了一句，卻是又有些猶豫，「不過他表現這麼出彩，或許很快便有其他人……」
「把他的身份壓下來。」話說到一半，千鶴開口，「除了高層和將領無法隱瞞，其他的士兵其他的人，都不能知道他的身份。」
「這。」聽到這話，百戰的表情有些僵住了，下一刻，搓了搓手，「千鶴長老，這種事情，我們哪有那麼大的能力。」
「你怎麼沒有。」千鶴開口，卻是抬了抬眉毛，「明百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來歷嗎？」
明百戰，這三字一出，坐在位子上的百戰頓時有些臉色一變，而後，一下子便站了起來，「千鶴長老，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亂不亂說取決於你。」千鶴擺手，「你們以後都是在明王這邊活動，無論你怎麼做，我要你把葉凡的身份壓下去。」
聞言，百戰有些咬牙，「可是葉凡總不可能永遠是我的兵，據我所知，寧夏川校長給他允諾了軍銜，他或許很快就會去上任……」
「上任是上任，在你這裡，就由你負責。」千鶴再一次打斷了百戰的話。
這一次，百戰沒有再開口了，大廳里，一旁的雲霄也覺得壓抑，低著頭，只是看向百戰。
這樣的僵持，持續了許久，好一陣後，百戰最終抬頭，「千鶴長老，這件事我應下來了，不過小子也有條件。」
「什麼條件？」
「千鶴長老，需要離開前線，並且，不能再來。」百戰開口，此刻，卻是似乎大起了膽子，「不是晚輩不相信千鶴長老，可寧風致當年投身異人族，無論到底是什麼原因，是您為了掩護他離開，出手鎮殺了我們前線十萬大軍。」
「這件事，是不能更改的事實。」
「葉凡身上也有一半異人族的血脈，誰也不敢保證他未來不會像寧風致一樣認祖歸宗，有這樣的先例，晚輩實在不敢讓千鶴長老就這樣留在前線。」
聲音落下，場中，雲霄的臉色變了，顯然，他知道百戰這麼說出這件事的後果，一下子站了起來，連忙解釋，「千鶴長老，百戰並沒有責怪妄自評判千鶴長老當年那樣做的意思……」
他說著，可千鶴並沒有開口，場中一片寂靜，最終，雲霄也只能停了下來，屏住了呼吸。
漫長的沉默，而最終，千鶴也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那我離開便是了。」
說了一句，千鶴站了起來，他的身上，再無了半分之前的氣勢，燈光下，此時的他，竟真是像個蒼老的佝僂老人，走向營帳門口的步伐，顯得蹣跚又落寞。
「明百戰，希望你能遵守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