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明心

  「我為什麼要去找更好的呢……」明心宗主回答，「我覺得你就已經很好了，我喜歡的是你的善良。」

  「可如果還有比我更善良的人呢？」艷清開口，問，「你也會喜歡她嗎？」

  「更善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出乎意料的，明心宗主卻是猶豫了一瞬。

  而就是這一瞬的動搖，艷清顯然已經明白了過來，眼中，浮出一抹失望，而下一刻，破空聲傳來，幾道身影落在了土房外的大路。

  「宗主，看我們找來了誰！」

  戒律長老的聲音響起，明心宗主有些煩躁的抬頭，當看到葉凡時，微微一愣，「怎麼你小子也來了？」

  說著，他下意識的站了起來，隨即立馬意識到了什麼，看向了一旁的艷清，艷清卻只是擺了擺手。

  「去和你的朋友聊一聊吧。」

  這聲音顯然低沉，明心宗主意識到了艷清的情緒不對勁，開口想說些什麼，可卻是什麼都沒有說什麼，臉上，浮現了一抹糾結之色。

  一陣後，他咬牙，最後，還是站了起來，向著外面走去。

  屋內，艷清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明心宗主向著外面走去，而後，眼中漸漸地浮現出了一抹痛苦。

  ……

  「你不會也是來勸我回去的吧。」小村外的田坎上，明心宗主看了一眼隔得老遠看著他們的三位長老，又看了看葉凡，「當初是你勸我入世的。」

  「我沒有來勸宗主的意思。」葉凡回答，倒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我有些好奇，宗主入世幾月，怎麼突然要決定婚娶安家了。」

  「你可是明心宗主，你走了，明心宗怎麼辦？」

  說到這個話題，明心宗主倒是有些沉默，好一陣，才有些唏噓的開口，「葉凡，其實不瞞你說，我覺得我現在挺迷茫的。」

  「入世的幾個月，我看了許多東西，見了為了不拖累兒女選擇獨自生活的老人，見了為了錢麻木不堪日復一日的年輕人，見了因為權利不擇手段的官吏……見了許多人，好像每個人都有如同你說的那樣，被世俗的錢權名利束縛，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是眾生常態，和宗主卸任應該沒有太大關係。」葉凡回答。

  「這正是最大的關係。」明心宗主搖頭，「我原本以為，人和人相處，應該德高者重，可塵世里，善良的人總是被欺壓，而那些卑劣者卻可以通過自己的不擇手段獲得錢財，權利。」

  「人們以錢權名利為重，追逐那些所謂的成功者，孩子從出生時便被教育好好學習，可好好學習的目地卻只是為了掙更多的錢，當更大的官，人們每天熙熙攘攘，坐在一個乾癟的工位就是一天，一天又一天，可那樣做的目地，只是為了能有錢吃飯，然後能夠買房子，能找到人結婚，然後給孩子也創造條件，讓他能夠少過些像自己這樣乾枯貧窮的生活，還有好多好多……」

  「你之前說普通人的生活就是為了這些柴米油鹽奔波，我之前一直不信，可當我真正看到之後，不得不說，我……」

  「有些失望對吧？」聽著明心宗主的話，葉凡發聲，卻是幽幽的嘆了口氣，「快意恩仇，恣意灑脫的是江湖，塵世里的普通人，其實無非就是如此了。」

  「可跟我想的塵世，差別太大了，我有些沒辦法接受，心境始終浮躁。」明心宗主回答，指了指面前的田地，「前段時間，我感覺大限將至，一路顛簸來到了這裡。」

  「比起大城市，這裡的山村偏僻又落後，人們大多都很愚鈍，可這裡的人們明明生活的很苦，許多人卻沒有城市裡讓人覺得窒息的銅臭味和慕權味。」

  「我喜歡這裡，然後在這裡遇到了善良的艷清，所以想要留在這裡，度過我剩下的日子。」

  聽到這兒，葉凡微微頷首，似乎已經明白過來了明心宗主之所以不想再回明心宗的原因。

  畢竟過往百年，明心宗主都生活在明心宗那樣一個理想中才存在的秘境裡，有著規則的限制，有著充足的資源，人們相互尊敬，彼此友愛。

  他一直以為塵世也是這樣，就算不是也很容易改變，而當發現眾生都是如此，現實和理想過大的差距戳穿幻想，下意識的產生了恐懼。

  所謂的喜歡這裡，更多的，只是產生了避世的念頭。

  「宗主。」一陣，想通了這些，葉凡開口，「你是真的喜歡這裡嗎？」

  「倘若出現另一個比這裡的人們還要友善的村莊，你也會喜歡嗎？」

  這個有些熟悉的問題出口，明心宗主有些皺住了眉頭，這一回，他依舊猶豫，過了幾秒，才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宗主怎麼會不知道呢。」葉凡似乎看穿了明心宗主的心緒，開口，「你想說的是會，不過是覺得這樣的回答太過於膚淺。」

  「正如你說的遇到艷清一樣，也是如此，倘若那時出現的是另一個善良的人，宗主也會想要和她一同共度餘生。」

  話語響起，明心宗主微微沉默，眉頭時而緊皺，可而後，有些無奈的點頭，「確實如同你說的一樣。」

  這話出口，明心宗主似乎有些挫敗，肩膀不自覺的耷拉了一些。

  「宗主，你喜歡的是善良，並不是這個村莊，更不是艷清。」葉凡回答，拍了拍明心宗主。

  「你這樣說，那我就更迷茫了。」明心宗主回答，嘆了口氣，「本來來塵世一趟，我只是想要尋求突破的心境，可現在，我感覺這一世似乎都像是白活了。」

  「過往百年，我生活在空洞的理念和一個虛構的世界裡，現在已經燈枯油盡，才知道一切都只是虛幻，過往的理念根本沒辦法實現。」

  「我不知道前路該往哪裡走，更不知道走的意義在什麼地方。」

  聽到這裡，葉凡停頓，而後，也是開口，「宗主，你有想過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

  「真正想要的？」明心宗主停頓，而後，搖了搖頭，「我之前以為在這裡生活就是想要的，可你揭穿了我，現在，我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了。」

  「怎麼會不知道呢。」葉凡回答，「宗主，你不是知道你嚮往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嗎，那為什麼不去做呢？」

  「我能做什麼？」

  「能做的很多很多。」葉凡開口，卻是眼神中有了一抹笑意。

  「明心宗不是有說嗎，要天下蒼生強不執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貴不傲賤。」

  「可人們根本做不到啊。」明心宗主搖頭，「人們被世俗侵蝕到了骨子裡，要改變，太難了。」

  「難不是才是應該去改變的理由嗎。」葉凡不然，搖了搖頭，「人族如今腐朽，正是因為大家都畏懼。」

  「若是難就放棄，若是後來者皆如此，那人族前路，何時才能明亮？宗主和明心宗希望的世界，更是永遠都不會出現。」

  「與其放任如此，為何不去改變？正如宗主所言，既然老人怕拖累子女，那我們就建立完善的老年人福利，既然覺得那些流水線的年輕人麻木不堪，那就創造更多有價值有意義的工作，那些不擇手段的官吏，我們把他拉下馬來遊街示眾，那些默默無名的善人，我們給予獎勵，讓眾人都看到好人有好報……還有太多太多，都可以努力去改變的事情。」

  「田間老叟尚且有移山之志，宗主這等有經天緯地之能的強者，何故如此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