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陽剛升起來,唐興懷就回來了。
一回來,大傢伙兒都湧上去,噓寒問暖。
唐興懷也算是和他們逃難過來的了,平時也不常回來,每次回來都免費給他們看病,他們也記著這份情誼。
唐興懷的第一站自然是宋家。
一進門,宋大海和柳月蘭還沒來得及多問兩句,就被宋寧扯進了她屋裡。
「你來的正好,唐大夫,你幫我看看這個病人。」
雲娘身上的傷疤和臉上的燒傷比較嚴重,時間有點久,看看還是保險一點。
唐興懷的臉當初就是他自己治好的,宋寧對他抱了很大的希望。
唐興懷看到那張臉的時候,眉頭就皺了一下,端詳了許久,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唐興懷站起身,看向宋寧,使了個眼色。
宋寧起身笑道:「雲娘,你先忙著。」
說完就跟著唐興懷出了院子。
唐興懷表情嚴肅道:「她的臉燒傷嚴重,看上去,沒有十年,也應該有六、七年了,說實話,我不是很有把握。」
這個宋寧心裡有數:「我知道,但就算全治不好,至少治個七、八分也成。」
「不過......你那藥應該能管用。」
宋寧眼睛一亮,對啊,她怎麼忘了這一茬。
「我開個藥方,外塗加內服,再加上你的靈藥,說不定就可以,但也不能肯定。」
宋寧點頭:「行,謝謝唐大夫。」
唐大夫溫柔一笑,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跟我這麼客氣做什麼?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個謝字,倒顯得和我生疏了。」
唐興懷還要去給其他人看病,走之前又給宋寧把了脈,這回終於把眉頭舒展開來,笑道:「最近還不錯,我給你的藥要堅持吃知道嗎?」
宋寧很聽話的點點頭:「知道了,放心吧。」
宋寧跟著他到院門口,唐興懷轉身:「行了,回去吧,這裡我也熟,你不用跟著。」
「我還是跟著你去吧。」
唐興懷無奈:「真的不用,我又不是外人,你聽話,快回去吧。」
唐興懷堅持,宋寧也沒硬跟著。
「那好吧,你要是忙不過來就差人來叫我,我給你打下手。」
「好。」
人走之後,宋寧才關上門。
遠處的謝臨洲淡淡問:「那人是誰?」
「他呀,也是和二丫他們一起逃難來的,是個大夫,聽說現下在江寧縣的永安堂坐診。」
謝臨洲看著那人的背影,微微皺眉。
「他和宋寧什麼關係?」
「不清楚,好像關係挺好,二丫這丫頭還經常給他送東西呢,而且,這唐興懷每次回來都會給這裡的人免費看病,很是受歡迎。」
謝臨洲手指輕輕捻了捻,一直到唐興懷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才回過神來。
鄭高義嘆氣,謝小將軍真是不容易啊,這剛走了一個周令安,現在又來了一個唐興懷。
一個青梅竹馬,一個溫柔守護,咱們的謝小將軍拿什麼爭?
嘖嘖,鄭高義搖頭,難啊。
宋寧回了屋,雲娘輕輕問:「二丫,你是不是要給我治臉?」
「是啊,剛才那個人可是個好大夫,一定能把你的臉給治好。」
雲娘看上去好像並沒有多高興,好像臉能不能好,對她來說也無所謂。
當初就是因為這張被毀的臉,她才躲過了那個老男人的魔爪。
雲娘欲言又止:「二丫,其實...我的臉不用治也行。」
她現在這個樣子,臉治好了又能怎麼樣?
她現在身上沒有一處好地方,身上也都是病,逃出來的路上,連腿也瘸了。
雲娘苦笑一聲:「我現在這樣,治不治的也沒什麼區別。」
宋寧握著她的手:「雲娘,你放心,既然能治好你的臉,就一定能治好你其他的傷。」
雖然雲娘這般說,但是宋寧知道,心裡是難過的,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走在太陽底下,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感覺。
雲娘紅著眼,哽咽問:「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你為什麼要對我這般好?」
宋寧笑笑:「大概是...看見你親切吧,覺得咱們投緣,可能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再說,你現在已經是我們宋家的人了,我做這些也沒什麼。」
雲娘開始掉眼淚,隨後低頭掩面痛哭。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好好對待她,更沒有人與她說過這樣的話。
整整七年,她就像陰溝里的爛泥,被人隨意踐踏,想丟哪裡就丟哪裡。
把她的驕傲,她的自尊,都踩在腳下碾碎,踩進爛泥里,再也撿不起來。
宋寧知道她肯定受了很多苦,溫聲道:「都過去了,以後都是好日子。」
雲娘從醒來之後,今日是第一次哭,就像是要把這麼多年的苦都要發泄出來一樣,嘶聲大叫起來,哭的撕心裂肺。
宋寧就在旁邊陪著,柳月蘭和柳老太太也進來安慰了一會,這才稍稍好一些。
等到快中午的時候,宋寧到後面的空地里看了一眼。
現在天氣暖和起來了,唐興懷搭脈看病的地方,就擺在了房子後面的空地上。
後面還排了好長的隊,宋寧清楚地看見,謝臨洲和鄭高義也混了進去。
這兩人湊什麼熱鬧?唐大夫一個人本來就忙不過來,他們這些人是因為沒什麼錢,不捨得去花錢看病,他倆又不缺錢。
宋寧走過去,拉了拉鄭高義的衣袖,小聲問:「鄭大人,您怎麼也來了?」
鄭大人看了一眼前面的謝臨洲,輕聲道:「是應淮要來,我這純屬陪伴。」
人家唐大夫本來就忙不過來,他還來給人家增加業務,故意的吧?
「縣令大人,唐大夫一個人忙不過來,您和謝將軍就別湊這個熱鬧了唄?」
鄭高義笑了笑:「這我可做不了主,要不,你跟應淮去說唄。」
宋寧撇撇嘴,她才不想跟謝臨洲說話。
徑直走到唐興懷那邊,上一個人走後才笑道:「唐大夫,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吃飯吧,吃過飯再來。」
唐興懷直了直僵硬的背,伸了伸胳膊,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是該休息一會了。」
往後看去,還有不少人,臉上帶著歉意:「各位,上午咱們就到這了,大家也回去歇歇,實在抱歉,咱們吃過飯再來。」
眾人也並沒有不耐煩,免費看病,就是再多等一會那也值了。
人群當中,只有謝臨洲將不滿寫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