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安提著飯盒來到院子後面取水的地方,蹲下身子開始在旁邊的盥洗池,用毛刷擦洗飯盒。記住本站域名
他知道,悅來茶樓外帶的飯盒雖然造型奢華,價值連城,可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他即便還回去,人家也不會要, 這便是江南城最大茶樓的派頭和底蘊。
但母親從沒去過這種地方,自然不清楚這一切,飯盒放在家裡,她說不定會天天惦記,不把東西還回去,心裡必定難安。
母親的性格謹小慎微慣了,即便解釋她也不會聽的。
張易安便準備將其清洗乾淨, 再騙母親把它還回去的時候賣掉,也算去了她一樁心事, 還能將賣來的錢還給顧順。
這點小錢顧順肯定看不上,可也代表了他的態度。
正在刷洗飯盒的時候,兩個打著燈籠從巷子裡經過的女僕,彼此聊天的聲音傳進了張易安的耳朵里。
「聽說那個不受待見的六少爺今天竟然被顧家的少掌柜親自接出了府,既然他跟顧少爺走得那麼近,咱們是不是應該去投奔他。
萬一他跟著顧家少爺飛黃騰達了,咱們豈不也能撈到不少好處,如果有幸被顧少爺看中收作妾室,那豈不……」
「我勸你還是別做夢了,六少爺畢竟只是個庶子,就算是跟顧家少爺走得那麼近,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大的發展。」
「自古嫡庶有別,顧少爺現在少不經事,等他將來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交際圈,像六少爺那樣的人,自然會被排擠在外。
顧家的掌柜和夫人都不是一般人,眼界必然很高, 能在顧少爺身邊的人少說也非富即貴。
而且我聽說夫人們和各位少爺對六少爺早就頗有微詞了,她生母本來就是個賤仆出身,他又走了狗屎運,跟顧少爺走得那麼近,肯定會被針對,以後有他好日子過。」
「噓,小點聲,你不要命了,妄議主人家事,知道了是要挨鞭子的。」
「我也是隨口一說,不過我聽伺候夫人的下人都這麼說,既然夫人跟六少爺不對付,自然沒多少人敢去巴結六少爺,得罪夫人,咱們還是別去湊這個熱鬧了。」
兩個傭人的聲音逐漸遠去,直到再也聽不見。
張易安自嘲地笑了笑,滿臉寫滿了愴然和無奈。
將滿是油污的飯盒洗乾淨, 他這才起身準備回房。
提飯盒的時候,三層的飯盒突然翻倒,最下面的夾層露了出來, 裡面整齊的碼放著好幾根金條,在金條的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
張易安這才發現,原來在飯盒的最底下,竟然還有一個夾層,當看到地上灑落的金條時,張易安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恐慌。
他害怕這是誰故意藏在裡面栽贓陷害的,萬一金條被他撿到,再被誣陷成他偷的,他可就有口說不清了。
這些年他跟母親一直都過得小心翼翼,為人低調,從不爭強好勝,也是害怕被人抓住把柄,從而將兩人趕出去。
現在江南城外兵荒馬亂,如果娘倆被趕出去,失去了張家的庇護,沒錢沒勢更沒有靠山,即便苟且偷生也活不了多久。
張易安趕忙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發現,才鬆了一口氣,急忙將金條塞回飯盒裡,提起飯盒著急忙慌的進了屋。
張母吃完飯之後,幫兒子收拾好床鋪,正要回織機前,趁著有空再織匹粗布出來留著以後賣錢。
突然見周易安神色慌張的從屋外進來,將門緊緊關上。
「出什麼事了?」張母也緊張起來,「難道又有人來搶東西了。」
說話間,張母趕緊朝藏錢的地方看了兩眼,渾身戒備著。
這些年,在張家夫人李氏和一些看母子倆不爽的張家長輩的默許下,經常會有人來找娘倆的麻煩。
耀武揚威,指桑罵槐一番便走還算是客氣的,更有甚者見娘倆好欺負,便搶砸勒索,直接讓他們拿錢出來。
這些下人中相當大的一部分是夫人直接或間接派來的,目的便是想將他們趕走。
大家族的利益之爭向來激烈,甚至激烈程度不亞於一場宮斗。
即便是庶子,也有繼承家產的權力,家族的產業就那麼多,此消彼長間,能分到的東西自然就少。
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能繼承到更多的家產,各房之間拉幫結派的排擠打壓、明槍暗箭的陷害屢見不鮮。
如果不是在家族內外有靠山,或者本身出身世家大族,否則很容易就會成為家族鬥爭的犧牲品。
張易安母子的情況顯然並不具備以上特點。
首先張易安的母親,乃是張家的一名仆傭出身,被醉酒的張培恩臨幸,才陰差陽錯的生下了他。
她的出身可以說是低的不能再低了,傭人出身,家裡的父母已經過世,走投無路被賣到了張府作傭。
張培恩也一點也看不上她,自從那夜之後,兩人再無行過夫妻之實,甚至連面也沒見過,她能得到這個小妾的身份,還是因為生下了張易安。
張易安出生後,家族內部便流傳起了不少流言蜚語,有的說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是家主的孩子,指不定是張母與誰私通生下的野種。
作為當家的夫人李氏,便想趁機將這個女人跟他孩子趕出去,她絕不容忍一個下人上位。
而向來重視自己名聲的張培恩,總不能讓一個私生子敗壞了自己的名聲,於是滴血驗親,確認這個孩子的確是自己的兒子。
這才便勉強給了張母一個小妾身份,讓張易安進了宗族,成了他最小的一個兒子。
可雖然是小兒子,張易安卻得不到父親的半點重視,甚至就連逢年過節,宗族聚會,寒食祭拜等必須全員到場的活動,張易安一次也沒參加過。
娘倆也知道,他們不受父親待見,也就沒有靠山,所以一直謙遜低調,從不敢惹事,就算是被人故意找茬,也都低頭服軟。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些年來,娘倆受得欺負越來越多,特別是當張易安受張培恩所託,跟顧順搭上關係之後。
李氏更是嗅到了濃濃的威脅,如果張易安藉此被張培恩看重,甚至是委以重任,將來自己兒子的地位必然會受到影響,這是她絕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李氏更加變本加厲,將兩人視為眼中釘,欲找機會除之而後快。
因此,當看到這些金條的時候,兩人的擔驚受怕也就可以理解了。
打開金條下面墊的紙條。
紙條竟是顧順寫的。
【易安兄親啟,悉聞易安兄近來有些困難,這些金條便是送給易安兄的禮物。易安兄可以拿著這些金條去當鋪或者商行換成零錢。
另外易安兄想要什麼東西,盡可以憑這張紙條去江南城的各大商行貨棧隨意取用,我已打過招呼。
我知道若是當面給你,易安兄必然推辭不收,所以才出此下策,還請易安兄務必收下這點小禮物,算是我對你的投資。
如果還有什麼難處,就來顧府找我,你我兄弟,不必客氣——顧順筆。】
張易安翻來覆去將這張簡短的紙條反反覆覆讀了數遍,不覺間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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